但他又看到那个坐在月下的白衣少年。
他忽地走不动了。
他的身子变得僵硬,哪怕他曾经面对过无数的凶险,无数的强敌,可和眼前的那少年相比,过往...不过云烟。
他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然后又暗自服气:怕就老铁还能坐那儿陪他喝了吧?
正想着,他家的屋门却吱嘎一声开了,一个病恹恹的少年跑了出去,口中喊了:“铁叔,铁叔,我也想吃!”
这少年正是朱巧儿的儿子——小云。
他母子随着铁杀辗转许久,自早相熟,想来是每到此间,小云都会跑去吃肉。
方剑龙嘴角抽了抽,他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铁杀端着烤肉上了桌,他还在继续做,而小云却大大咧咧地在桌边吃了起来。
相比小云,方剑龙却僵硬地坐在一边。
李元问:“你儿子?”
方剑龙缓缓摇了摇头,眼中翻涌起痛苦之色。
铁杀见此情景,将手中新烤好的一把肉塞给小云,道:“回家去,给你娘分点肉,外面冷,别再来了啊。”
“好的,铁叔。谢谢,铁叔。”少年接过肉,懂事地跑远了。
铁杀拍拍方剑龙肩膀,道:“今儿真有焚心花的酒了,来,边喝边说。我们和这位老兄一见如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方剑龙有些迟疑。
李元忽道:“莲教不莲教的,都过去了。”
方剑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身子一颤,大口大口喘气起来。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若是在这里被人知道,他只有死路一条,可却被眼前之人轻易道破。
李元道:“刚刚老铁和我说的。”
铁杀哈哈笑着,拍了拍方剑龙肩膀道:“对不住啦,我和这位老兄投缘的很,不小心就说了。”
方剑龙又不是小孩子,他急促地呼吸着,许久才平静,然后开始讲起他的故事。
这些事,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此刻坦然说来,忽地觉得...也就那么回事,都过去了。
“所以,小云不仅不是我的儿子,还是我仇人的儿子,我杀了他的父亲,杀了他的外公,还杀了他家族里不少人。”
方剑龙自嘲地笑笑,“我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可我不想再杀他了。他什么都不知道。等他长大了,若是他想报仇,那便随时找我好了。”
李元拍拍他肩膀,又举杯。
方剑龙一愣,也举杯。
两人饮尽。
铁杀笑道:“一直喝酒,还没问老兄怎么称呼呢?”
李元道:“西门孤城,一个刀客,可是...我却忘了怎么用刀。”
他其实并未受到焚心花影响,但铁杀和方剑龙却有些醉意了。
人醉了,胆子就大了,话也会放开了。
方剑龙问:“为何忘了用刀?”
李元想起他体内流转的密密麻麻的祖箓,那每一瓣都不同的箓种构成了宛如莲花般的祖箓,其上带来的混乱在他低品次的时候给与了夸炸的震荡之力,可到了他现在这个层次,这种震荡已经超越了极限,变成了混乱。
他无法突破四品,无法动用域去收敛这般的力量,这就导致了他的力量极为粗犷,就好像他穿越前看到的诸如“哥斯拉”之类的怪物,而不再像一个武者。
箓种,说到底就是念头。
那许许多多的念头拥挤在一起,使得他时不时也会产生一种混乱和邪恶,之前不自觉间流露出的狡诈与狰狞,其实便是长期动用这些力量的后遗症。
诸多念头闪过,他道:“没什么,只是心乱了。”
说罢,他又给三人斟满酒道了声:“都是小事,喝酒喝酒。”
...
...
数日后。
李元来到了绵州道。
他站到一座荒山之下,看着一座衣冠冢,还有绝壁上书写的“张绣埋葬于此”,默然无言。
过往回忆涌出,那是他“行侠仗义”的日子。
但那段日子却以自我埋葬而终结。
“那么,我要继续去过这样的日子么?”
李元一路走来,已看了许多黑暗。
此刻的他,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只靠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能杀一个人两个人,杀一百个一千个人,但却阻止不了恶。而他杀的人,便都对么?他杀的人也有家人,是孩子的父亲,是妻子的丈夫。那个人在作恶之前、在该死之前或许曾经也尝试过别的法子去讨生活,可却失败了,所以才走上了这样的路。
这些人当然该死,他也固然能将这些人杀尽。
可杀了,便不再出现么?
仅仅割去一片肮脏土壤上滋生的毒草,又有什么用?
寻常侠客,因力量渺小,生命有限,却只能顾得一时,顾得眼前。
可李元不同。
他若想为侠,便不可能从“一时与眼前”着手。
他只有真正地去改变这会滋生毒草的土壤,那才会让他有一种“正在践行侠道”的感觉,否则便是自欺欺人。
这一次,他并不求什么功法贯通,只是在黑暗里走太久了,想见见光明罢了。
所以,他不想自欺欺人。
所以,他站在这曾经自我埋葬的地方,竟感到了仿徨。
因为他发现他根本无法践行自己的侠道。
别人的侠道是行侠仗义,是为国为民,因为别人就只有那么大能力。
可是,他却不同。
行侠仗义,为国为民已经无法成为他的目标。
这便如一个亿万富翁藏着掖着,仅仅花了一点点钱去资助穷人,然后便觉得自己是在为善;又或是随意地撒了一波钱,也没管这些钱到底去了哪儿,却自觉是在做好事。
但这是为善么?
之前的李元,便是这么行侠仗义的。
而现在,他想真正地做个侠客。
所以...
李元发现自己的刀真的拔不出来了。
因为他出刀的理由不够充分。
不过,所幸,此时这片大陆对他来说还是颇为风平浪静的。
所以,他决定花时间去寻到这个理由,寻到让自己的心安宁下来的办法。
他身形变幻,戴上了斗笠,重新走入了绵州这片混乱的大地,这片真乞丐、假乞丐横行无忌的大地,这片造就了极乐宫那种惨无人道禁忌的大地。
他的斗笠遮着脸。
可是,他早已学会了人间变,也已经用人间变变出了一个他根本不担心暴露的脸,但他却依然还是遮着脸。
为何?
因为他的良知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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