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流已经增加到了七条。
律静静地思考着。
她有些厌恶这样的人类。
有些厌恶在战争中哭喊的弱者；
更厌恶那些肆无忌惮欺凌弱者的强者。
‘除了老板，我可能不会欣赏任何人类吧。’
律如此想着。
啊，不对，还有她的小天使，那个让她对人类这个物种改观许多的小026。
026此刻正在做什么？
律如此想着，分了一丝算力，在尹兰朵市整个监控网络中，迅速搜查着那张小圆脸。
很快，律在一群奔跑的人群中找到了026。
她穿着上班时的适应生服装，拉着两名体力不支、差不多打扮的女孩，跟着人群向前跑动着。
头顶是呼啸而过的导弹和飞艇。
各处能见到乱射的激光，天空中是深沉的乌云，乌云时不时会被巨大的光束破开。
这才是真正的无助者。
律紧紧皱眉，不断寻找着026所在位置的安全点，在前方大厦为026和她周围人群，打开了一条避难通道。
026突然用力拉了下身边的两个女孩，示意她们跟着人群向前跑，自己却扭头冲向了堆满碎渣和悬浮车残骸的大路中央。
她干什么？
律急忙寻找，看到了在路中间一辆悬浮车后座，有个正拍打后车窗的小女孩。
“傻吗？你拉得开形变的车门吗？”
律看了眼那些慌忙逃窜的人群，在附近发现了一只停摆的救护机器人，迅速接管了该机器人的控制权限。
机器人迈开大步冲向026的方向，比026稍晚抵达那辆悬浮车。
“快！快帮帮她！”026着急地喊着。
机器人的钳形大手灵巧地抬起，在026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下。
律的嗓音传来：“你快去前面大厦，我帮她。”
“律！是你吗！我们一起！”
“好吧，”律无奈地说着，动作迅速地开始切割悬浮车后座车窗。
026不断呼喊着，里面那个哭泣的小女孩连忙后退。
小女孩的父亲倒在前座上，明显已经没救了。
车窗被划开一只孔洞，律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一艘新联邦的小型飞艇，此刻悬停在他们正上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注视着什么。
飞艇上面……
律在思维空间飞快操作，将飞艇内部的画面放大，看到了飞艇驾驶位上一名浑身肌肉的生化改造人，对方嘴角带着狞笑。
根据律对人类表情的统筹分析，这种狞笑通常代表着，一种戏虐、一种玩味。
对方要干什么？
车窗被律控制的机器人一把拽开，026动作迅速地将小女孩抱了出来，朝路边的人群跑去。
026动作明显已经有些踉跄，但她依旧硬撑着。
就在这时；
就在这时；
上方的飞艇突然开火！
两颗导弹轰在了路边高楼，剧烈的爆炸声中，一块块巨大的建筑材料，朝下方的人群滑落。
为什么？
律不理解。
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明显是迫害平民的行为？
飞艇驾驶位的生化改造人在大笑。
律操控的机器人迅速前冲！
026慌乱中抬头看去，一大块金属与矿物混合出的墙壁，对着她正面砸下！
026紧紧抱住小女孩，低头蹲了下来，眼眶挤出了两滴眼泪。
周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一个个身影被砸在下方，但026没有感受到疼痛，怀中的小女孩也被吓的失去了声响。
026和小女孩同时抬头，却发现那块墙壁就斜停在上方。
刚才的机器人站在她身后，颤颤巍巍地抗住了这块沉重的墙壁。
冲击力让机器人的脑袋歪了下来，只有几条线路拽着它的脑袋，机器人的背部和肩膀明显形变，所幸本身结构强度还算不错。
“快跑呀！”
律的嗓音再次传来，带着几分焦急。
“哦！”
被吓傻的026如梦初醒，她试图站起来，但双腿有些发软，尝试了几次才勉强抱着小女孩起身。
嗡——
飞艇引擎的噪音出现在她们耳旁。
一艘小型飞艇慢慢落下，驾驶位上那个身形有些恐怖的生化改造人，歪头注视着026和小女孩。
飞艇下方的镭射枪锁定了机器人。
律皱眉凝视着眼前的画面，凝视着那只黑洞洞的枪口。
她听到了对方的谈论。
“别玩了盖盾，上面给的命令很急，我们要去攻破皇宫干掉老皇帝。”
“这台机器人真碍眼。”
飞艇驾驶员啧啧笑着：“开火。”
镭射枪喷出了光束，机器人胸口出现圆形破洞，双腿支撑不住。
金属板轰然倒塌。
026与小女孩被直接掩埋。
……
为什么。
思维空间。
律躺在桌子前，双眼有些失去焦距，嘴唇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无缘无故的恶。
人类的本性就是这样吗？
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威胁。
明明没有任何价值。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一个开朗的小姑娘，没有被成瘾剂打倒的小姑娘，被家庭剥削却总是笑着关心自己亲人的小姑娘。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律不理解。
人类，恶念，物种，剥削，战争，毁灭。
律的身体轻轻抖动，一个个方格有变成暗红的迹象。
“律，你怎么了？”
杨洺的嗓音突然闯入了思维空间。
律身体抖动的迹象立刻停止，她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上方的空白，眼角出现了泪水。
强制冷静系统启动。
“老板，我没事。”
“你是我的伴生思维体，当你出现参数剧烈波动，我会有所感应，”杨洺低声道，“这是你我互相拥有的机制。你怎么了？”
“老板，我……”
“指令，解除强制冷静系统。”
“老板，”律的双眼噙满眼泪，躺在地上的她突然哭了出来。
压抑的哭声让杨洺明显一愣。
“指令，简单复述触发核心事件。”
“026被杀了，026和那个小女孩，我救不下她们……我试过了……我试过了……他们故意开枪……”
杨洺沉默了。
他看到了眼前弹出来的视频框，是那个机器人的第一视角。
巡星舰舰长休息室。
杨洺紧紧攥拳。
但当律无法保持冷静的时候，他必须让自己保持冷静，以作出正确的判断。
“告诉我，律，”杨洺低声道，“你现在最想做什么。这是指令。”
“帮帮我，老板，”律颤声喊着，“026还有生命迹象，我已经调派附近的机器人过去，它们很慢……我想杀掉那个混蛋，我想毁灭他们……”
“很好，你想做的是两件事，拯救026与消灭刽子手。”
“是。”
杨洺腾地站了起来，拉开休息室大门，直接冲向最近的外舱。
“指令，飞南号开启粒子传输，打开巡星舰一号外舱，传输我回飞南号后，立刻将我传输回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