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目送曲朗吩咐锦衣校尉前去忙碌,自己则转身回了湖畔,与晋阳长公主汇合,问道:“殿下,已寻到了藏银之地,咱们是在这儿等着消息,还是四下转转。”

  晋阳长公主道:“还在这园子走走罢,这趟出来,原也是赏玩春景。”

  因为锦衣校尉正在搜检,人多眼杂,二人需得保持着距离,只能装作贾珩护卫大汉长公主视察园林的模样。

  贾珩出声应着,然后与一众嬷嬷、女官簇拥着晋阳长公主离了凉亭继续游览着园中春景,一路或是闲聊,或时观景,倒也惬意。

  待到晌午时分,一行人重又来到湖畔。

  “去水榭垂钓如何?”晋阳长公主轻声说着,似来了兴致,不等贾珩答应,就吩咐道:“怜雪,让人准备钓竿,本宫在这里钓会儿鱼。”

  怜雪应命一声,吩咐着嬷嬷去了。

  不多时,拿着两根竹竿,备好饵食,递给二人。

  “给,贾都督。”晋阳长公主玉容浮起笑意,相邀道。

  贾珩接过钓竿,抛入湖中,顿时湖面涟漪圈圈生出。

  暗道,钓鱼老绝不空军?

  身后,一众嬷嬷、女官侍奉着茶水、点心。

  ……

  ……

  就在贾珩领着锦衣府卫搜检忠顺王各处别苑的赃银时,此刻内缉事厂衙门外的青石板路上,忠顺王被一行番子押上一辆囚车。

  这位老王已然换上囚服,这两天虽未用刑,但仅仅是废为庶人的处置,已让其面色灰败,憔悴无比。

  大明宫内相戴权看着忠顺王,目光也有几分复杂。

  昨日还是尊荣的天子长兄,如今却为阶下之囚,饶是见惯不少这等一朝失势的场景,仍不由生出感慨。

  难道真是举头三尺真有神明,上苍的见不惯忠顺王爷欺瞒君父,这才降下地动,天谴有应,否则,何以偌大神京房屋倒塌不过寥寥十几间,偏偏将皇陵震塌?

  需得按着圣意,将「人神共愤,天谴有应」的消息扩散出去。

  “公公,奴婢这就押着人过去了。”领事内监,朝着正自思索的戴权拱手说道。

  哪怕忠顺王被废为庶人,但毕竟还是天家血脉,仍有内缉事厂派人盯着劳作,如有疾患,还会延医问药,当然也不会容其在工地上偷懒。

  “去吧,路上小心一些。”戴权叮嘱道。

  那领事内监笑着应了,正要转身而去。

  忽地,从街道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清晰传来。

  戴权与那领事内监齐齐徇声望去,只见一辆八宝簪璎马车在一队队内着红袄,外罩玄色盔甲的护卫扈从下,驶得近前。

  而打起的旗牌上,赫然书着“宗藩齐郡王”的字样。

  忠顺王这时,也不由抬起了苍髯皓首,拢目细瞧着已从马车上踩着墩子,颤着一身肥肉下来的大胖子,心头微惊,唤道:“大侄子。”

  齐郡王陈澄快行几步,近得前来,唤道:“伯父,可还好。”

  忠顺王显然没想到陈澄过来看着自己,面色激动,伸出一双手,握住陈澄的手,道:“大侄子,王府情形如何?”

  “伯父,王府现在为锦衣府卫看守了起来,现在正在抄检财货。”陈澄说着,然后对着戴权笑道:“戴内相,小王可否引伯父至马车上饮上一杯水酒送行?”

  戴权诧异地打量了一眼齐郡王,笑了笑道:“王爷说的是什么话,王爷自然可以送行,只是引至马车,这……不如就在衙内送行,屋子也轩敞。”

  不过,需要在内卫的盯视下。

  齐郡王笑了笑道:“戴内相,虽说伯父已被皇爷爷废为庶人,但常言血浓于水,小王与自家伯父说着两句话,左右不过是天理伦常,也不妨碍什么吧?况且皇爷爷和父皇的旨意,也没有说不让小王给伯父水酒送行吧。”

  这狗奴才,还不是瞧他失了势,这才狗眼看人低,要在以前,还不是笑脸相迎,早就给予方便。

  而他这番话,哪怕是被传到皇爷爷耳中,纵然骂他几句,事后回想起来,也会在心底觉得他不避祸乱,至诚至性。

  否则,亲人一个来送的都没有,也太不好看了。

  见陈澄这话有些绵里藏针,戴权陪着笑道:“那王爷自便。”

  说着,目送着陈澄领着忠顺王上了马车。

  心头却生出一股冷意。

  这些藩王,他是一个都开罪不得,不定那片云彩将来下了雨,虽以圣上之意,这齐郡王想来与大宝无缘,但也不好明面发生冲突。

  事实上,身为崇平帝身旁的内相,齐楚二王交好还来不及,也不会轻易得罪,但戴权更不会贸然得罪二人。

  这边厢,齐郡王搀扶着忠顺王进得马车车厢,马车车厢空间轩敞,内里放着一张小几,放着水酒和几样小菜。

  二人一左一右坐将下来。

  “伯父受苦了。”齐郡王提起酒壶,给忠顺王满上,几是眼圈发红,说道。

  见得这一幕,忠顺王心绪复杂,叹气道:“大侄子,我倒没想到你竟来看我。”

  虽知道王府亲卷几近“圈禁”,不可能过来,但如今只身上路,竟不见一人来送,仍有几分悲凉。

  “伯父当年也是抱过小侄的,后来虽我开了府,与伯父往来不便,但伯父在我心头,一直是可敬的长辈。”陈澄说着,竟然目光湿润,哭道。

  忠顺王见此,心头生出一股感动,叹道:“大侄子,我如今落得这番田地,哎,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当初他掌管内务府时,因为揣测着圣意,自不敢在齐楚二王做出一毫一厘的偏向。

  现在,没有想到,这个常常被他背后嘲笑肥猪的侄子冒着被吃挂落儿的风险,相送于他。

  果然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嗯,不对,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呐。

  念及此处,不由拿起酒盅,喝了一口闷酒,酒气上涌,眼眶就有几分湿润,道:“大侄子,我早年看错了你啊。”

  “伯父说的是哪里话,伯父以前对小侄也有不少照顾,小侄一直铭记于心。”陈澄见状,拿起蒲扇大的手,提起酒壶,又给忠顺王斟满了一杯。

  忠顺王拿起快子,夹了一口菜,叹道:“你小子,有心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澄忽然愤愤说道:“伯父可知,那贾珩小儿这两天在伯父府上是何等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我听说,这贾珩小儿竟然欺负着伯母还有锐儿堂弟。”

  “竟有此事?”忠顺王勐地一砸酒盅,怒声道:“他这么敢?”

  陈澄见此,暗道成了,又道:“伯父,他怎么不敢?他如今可受着父皇信重,伯父出事,听说整个荣国府都乐坏了,几是弹冠相庆,说伯父前不久看着他们的笑话,现在眼瞧着就遭了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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