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打量着那蟒服少年,微微颔首,温声说道:“子钰,你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吧。”
贾珩面色恭谨,说道:“回上皇,微臣与父皇改元同龄,今岁十七。”“你随着咸宁唤着朕皇祖父就行。”太上皇笑了笑,目光看向那少年,带着几许亲近说道。
虽是说着咸宁,但目光显然没有落在崇平帝的女儿身上。贾珩拱手说道:“微臣不敢。”
冯太后细长的凤眸打量了一眼少年,锐利的目中见着满意,柔声说道:“有什么不敢的,陛下让你唤着,你就唤着是了。”
也难为皇帝与晋阳一直看重着他,将婵月与咸宁一同许配给他。贾珩闻言,再次离座,行礼说道:“皇祖父。”
毕竟是岳母发话,他也不好违背。
不过,太上皇这情况也颇让人忧心,千万别这几个月撑不住,最好撑到年底,否则一旦驾崩,晋阳还未生产,总不能挺着大肚子前来京城。
那时候真就是: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太上皇老态龙钟的面容上似是感慨也似是回忆,说道:“朕自即位以来,自认文治武功虽不敢比肩历代圣皇,但朝乾夕惕,励精图治,开创隆治盛世,但辽东一战,大汉国事江河日下,子钰你征讨辽东大获全胜,执虏酋之首大胜而还,以后还要戒骄戒躁,早日平定辽东。”
贾珩道:“父皇他简拔任用于臣于微末,臣当肝脑涂地方不负圣恩,臣别无所能,唯在兵事上实心任事而已。”
不用想,这几句夸奖崇平帝的话,肯定会很快传到崇平帝的耳朵。
太上皇默然了下,目光期冀地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子钰,以你推算,多久才能彻底平定辽东?”
贾珩沉吟了下,思索道:“女真虽遭大败,但精锐八旗仍在,寸土未失,我大汉想要平定虏寇,至少需五年之功。”
“五年?”太上皇闻言目中燃起的光芒重又熄灭,喃喃道:“这么久吗?”
他的身子骨儿还能撑得了五年吗?
贾珩道:“女真割据辽东,非止一日,已然成了气候,想要平定辽东,我朝廷起码还要打上两三次仗,才能彻底大功告成。”
其实未必有这么久,但料敌从宽。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黯然道:“欲速则不达,灭一国何其之难,没有三五年,怎么可能?”
虽然心头知晓现实,可仍是忍不住想要活着见到辽东重回大汉手中的那一天。
冯太后宽慰道:“只要我大汉这般下去,说不得能提前扫灭辽东,陛下也不用太过忧心了。”
太上皇苦笑一声,面色却现出愁闷。
看来他是要带着辽东失陷的污点去见大汉的列祖列宗了。
太上皇收拾了心绪,问道:“朕听说你提出了新政四疏,建言在我大汉推行一条鞭法、火耗归公,摊丁入亩等策。”
这位太上皇虽然退位至重华宫荣养,但其实并不忘关注朝局变化。
贾珩道:“国朝立国已有百年之久,积弊至深,尤其地方豪强士绅,大肆兼并土地,奸猾之吏盘剥百姓甚重,而新政四疏之一条鞭法以及摊丁入亩,意在纾解民困,增加国库财用。”
太上皇沉吟片刻,说道:“一条鞭法尚可,而士绅对摊丁入亩,定然怨声载道。”
贾珩道:“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彼等如是螳臂当车,自然化为齑粉。”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与咸宁她父皇都是心怀壮士,大汉复兴为期不远了。”
只是他已时日过多,是见不到大汉重新强盛的那一天了。
咸宁公主在一旁听着,看向那少年的清眸熠熠闪烁,目光渐渐痴迷。一旁的李婵月也不遑多让,星眸宁静地看向那少年。
冯太后看向贾珩以及咸宁公主与李婵月,说道:“等会儿上皇也要歇息了,你们跪安吧。”
“那微臣告退。”贾珩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
咸宁公主从绣墩上起身,与李婵月向着冯太后以及太上皇行了一礼,随着贾珩返回重华宫。
太上皇叹道:“朕真的再想活个三五年啊。”
他的身子骨儿,他自己也知道,多半是熬不了多久了。
冯太后幽幽道:“活不到也没事儿,等辽东平定,定然是要祭告太庙的。”
太上皇:“......”
“娘娘,药膳好了。”一个女官轻声说道。
冯太后接过药膳,拿着勺子轻轻吹着热气,递将过去,轻声说道:“用膳吧。”
太上皇转过身去,低声说道:“朕不饿。”
冯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吹了勺子上的热气,道:“想多活三五年,”
许是药粥的香气勾动了老人的食欲,转过脸来,问道:“晋阳去了江南怎么还没回来。”
冯太后递将过去勺子,轻声说道:“说是在南省处置内务府海贸的事儿。”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说道:“难为她了。”
为着老四谋算老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继续为老四打理着内务府。
另一边儿,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出了重华宫,沿着宫道向着坤宁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