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不知宋皇后的用意,想了想,说道:“娘娘,织造府当初是内务府协同办理,臣对江南制造局也所知不多。”
宋皇后斟酌着言辞,轻声说道:“如今晋阳不在,近来婚礼筹备之时,需要供应大批锦缎、绢帛乃至江南之地的特产,内务府那边儿倒是让本宫不怎么满意。”
贾珩道:“可是大婚?用得了这么多绸缎?”
宋皇后看向那面上现出讶异之色的少年,笑了笑道:“你这就是不懂了,皇室大婚,典仪可是一丝不苟的,到时候仍是如然儿大婚之时,在熙和宫举行婚礼,然后你迎至公主府,等夏守忠给你说。”
贾珩想了想,说道:“微臣以为,还是简约、大气为要,也不可太过铺张浪费了。”
宋皇后看了一眼那少年,似嗔恼说道:“那不是委屈了咸宁和婵月?落在百官眼中也让旁人笑话的,这等婚姻之事,女人一辈子就一次,纵是铺张一些也没什么的。”
贾珩看向美艳妇人眉眼间流溢的妩媚和娇嗔,好似浑然天成,而丽人声如黄莺,悦耳动听。
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魅力大到宋皇后主动勾引着他,只是这女人一颦一笑的风华仪态而已,让人有些难以自持。
贾珩垂下眸光,说道:“微臣也不大懂,一切听宫里安排。”
宋皇后顺势说道:“昨个儿夏守忠说是去府上,他今个儿在六宫那边儿也准备着,不少还需内务府协助,但现在京中有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晋阳这会儿还在金陵,也不知在忙什么,婵月和咸宁大婚,她都不回来。”
贾珩道:“金陵那边儿,朝廷开设海关以后,内务府江南三大织造局,运载货物前往南洋,为内帑增加进项,如今金陵诸事繁芜,也离不得晋阳殿下。”
晋阳倒也不全是因为有孕才待在金陵,同样是为内务府向南洋开辟商道。
据南方锦衣府的线报,盖自开海以来,官民士绅争买船只出海贸易,踊跃贩卖货物至南洋诸国,海面之上千帆争渡,往来如织,而仅金陵海关半年就收讫关银七十五万两。
而这无疑让户部的官员惊喜莫名。
开海最早是他在前往濠镜购置红夷大炮时,从广州率先试点,以粤海水师缉私船队,广州方面就要太平顺遂许多,而金陵开海则是崇平十六年紧随其后,与杭州一起挨在漳泉二州之后。
但滋生了新的问题,就是海寇联络一些亡命之徒,劫掠沿海商贾。
江南水师清扫的出海口还好,闽浙两地海域俨然成了重灾区,或者说这个区域岛礁众多,常有盗寇匿藏,再联络着鸡笼山的夷人、日本浪人,在海上从事着打家劫舍的勾当。
东南三省显然没有建立一套巡海、清寇的海警体系,故而,北静王水溶这才派人上疏奏请江南水师与杭州、福州两地水师联合行动,清剿海寇。
宋皇后看向那温声而言少年,柔声说道:“子钰,本宫想着咸宁婚后也不是闲得住的人,内务府那边儿,不如让她和婵月一同去帮帮忙?”
贾珩道:“臣无异议,到时候咸宁可向圣上请命即可。”
宋皇后还是没有打消手往内务府伸的主意,不过咸宁与婵月去内务府也没有什么不妥,也算是便利于他。
宋皇后端起茶盅,凤眸柔光潋滟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子钰,炜儿和本宫提了几次,也想去京营随军演训,也好为他父皇分忧,前段时日听你在北疆打仗,炜儿倒没少说着。”
贾珩故意装作不解其意,问道:“梁王不是去了刑部观政的好好的?如是想要至军中为将,微臣以为,娘娘可向圣上叙说。”
这已是眼前丽人第二次提着了,而这一次私下相见,无疑更为正式。
宋皇后闻言,柳眉微蹙,凝睇看向那少年,芳心就有些气恼。
如果不是她当初极力撮合,又是支持着咸宁去河南,又是劝说着容妃妹妹,这少年能与芷儿玉成好事?
而且如果她执意反对,岂有兼祧之事?让这少年称心如意地抱美人而归,现在就这般回报于她?
竟一而再再而三地相拒?炜儿又不是老大,去京营历练历练又能如何?何至于忌惮如此?
宋皇后心底深处因为天子往日猜疑忌刻的怨气,不受控制地涌出,再加上贾珩这一刺激,晶莹玉容渐渐蒙上一层薄薄霜意,目光幽宁地看向那少年。
嘴唇翕动了下,终究不好说什么。
贾珩心有所觉,抬眸看去,倒没有避让,只是将一双灼灼目光投向丽人,倒是让宋皇后心神剧震,渐渐错开眼神。
但丽人心头的气愤似是更盛了一些,一手放在小几上,微微偏转螓首,微微抿着莹润粉唇,一言不发。
看着掩藏也不掩藏,一张妍丽脸颊绷着,气鼓鼓模样的宋皇后,贾珩一时间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可爱。
宋皇后估计想说,你对得起本宫吗?如果不是本宫,你和咸宁能成?你个没良心的。
但这种心照不宣的话却不能说,否则就撕破脸了,而且也有辱这位丽人六宫之主的颜面。
合着当初处心积虑帮着撮合他和咸宁,是为了自家两个傻儿子?
贾珩想了想,缓和了下语气,劝说道:“娘娘,且听微臣一言。”
宋皇后抬起螓首,那张粉腻如桃花的脸颊抬起,看向那少年,凤眸光芒熠熠。
贾珩道:“娘娘,梁王改衙观政,事前是和圣上商量的,圣上派其至刑部,必是有着某种深意。”
贾珩说到此处,看了一眼寝殿方向。
宋皇后显然明了其意,微微抿起了粉唇,为贾珩的动作一惊,心底生出期待来。
贾珩面色沉静,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大可不必对魏王忧虑。”
宋皇后芳心一震,秀气而好看的柳眉之下,眸光凝睇看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