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夙成闻言,面色迟疑片刻,说道:“这个......贾大人有所不知,兵部武库司方面军械储备不足,先前已拨付给江南大营,如今武库司并无太多军械拨付,贾大人是否再等待一些时日?”
其实,还真不是蒋夙成信口开河地推搪,而是事情的确如此,江南大营六万兵马,这么多的军械换装,数量庞大,优先供给之后,江北大营的供应自然也就保障不上。
当然,真正想解决,南京兵部还是有着办法。
贾珩看向一旁的沈邡,道:“沈大人也来请求拨付军械甲胄?”
“原先军械、甲胄都是好几年的军械、甲胄,江南地方雨水丰沛,气候潮湿,不少都是锈蚀斑斑,如今江南大营重新整饬,亟需补充。”沈邡也不回避,目光平静地看向贾珩,绵里藏针地解释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江北先行整饬,公文也是先行递送兵部,可否先匀给江北大营?江北大营所需并不多。”
沈邡同样笑着说道:“贾大人这话,老朽就不敢苟同了。”
因为真正论起品阶,贾珩是朝品武勋,论起文职加衔,贾珩以军机大臣,又领正二品兵部尚书,沈邡既不愿口称下官,也不好自称本官,为人诟病以自矜,是故自称老朽。
沈邡整容敛色道:“江南大营事关故都安危,祖庙社稷,自要第一时间换装甲兵,先前东虏虏王竟然潜入扬州,足见东虏势力已阴匿江南之地,意欲兴风作浪,如南京故都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永宁伯为军机大臣,常谋以军国大事,不会不知此事之紧要罢?”
这其实也是贾珩当初借口整饬江防的缘由,但贾珩还未来得及说,却被沈邡抢先一步拿过来堵着。
贾珩淡淡一笑,说道:“本官从未说金陵故都不重,只是江北大营兵甲,兵部先行匀出一批,俟江南有警,江北也会派兵马增援,正因本官与闻枢密,才知江南、江北,系为一体,如江北不存,江南安危何在?沈大人经略一方,应知此理才是。”
他不想与这沈邡争论江南江北,究竟是谁重要,这只是落入沈邡的话术陷阱,那就都重要。
贾珩叙说完毕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蒋夙成,轻声说道:“据本官所知,南京兵部下辖三十二座军械作坊,如全力开工,可保二十万甲兵供应。”
陈潇此刻站在贾珩身后,看向官厅之中唇枪舌剑的一幕,目光先是落在蒋、孟两人身上,旋即看向那眉眼英气逼人的少年脸上。
南京部衙的靡靡懈怠风气,与多年前一模一样,或者说整个大汉全境,立国百年,承平日久,皆是如此,唯一不同的......是他。
少女英气眉头之下的清眸,瞥向那清隽冷冽的少年,心头却有几许复杂。
因为少女每每想到这样一个前途无量,可为圣主明君的少年,流连于美色,都有一种精神分裂和痛心疾首之感。
瞧瞧,都和什么人厮混一起,***王妃,还是个蛇蝎毒妇,没有长开的黄毛丫头,还有什么?
几是荤素不忌......嗯,好像没了?
不对,就是一个普通少年,怎么懂得那般多的花样,也是妥妥一个骄奢Yin逸,荒Yin无度的昏君种子。
她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听贾珩提及兵部辖下的作坊,蒋夙成忍不住说道:“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嗯,南京承平日久兵无战心,军械作坊之内,匠工流散,现在能出产也不太多。”
孟光远也开口道:“金陵如今已不复太宗时旧观,纵全力开工,一个月也造不了多少甲兵。
沈邡这时,反而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只是将苍老目光斜乜了一眼贾珩,心头冷笑涟涟。
如果以为南京官场是神京,可以为所欲为,斧砍刀劈,那就大错特错!
整个南京六部都是这股散漫、靡靡的风气,你若逼迫过甚,直接撂挑子,敢逞权耍横,只会遭到江南官场集中抵制,让你寸步难行。
贾珩沉声道:“所以,一旦既有战事,军械筹备不齐,南京兵部何以自处?”
其实来之前就早有预料,来兵部讨要军械不会顺利,不说蒋夙成因淮安府前事,南京兵部多半也会迟延,这是金陵南国的懈怠风气所致。
孟光远接话说道:“贾大人,南京除开国那会儿,已经近百年没有战事,如今江南、江北大营整饬兵务,南京兵部势必相援,不如这样,江北大营再等半个月,下官和蒋大人再想想办法。”
贾珩看向一旁正在喝着茶看着笑话的沈邡,目光锐利如剑,问道:“沈大人也是这等意思?”
沈邡叹了一口气,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永宁伯忧切之心,老朽可以理解,但现在军械不齐,兵部也变不出这么多军械,只能先等等看。
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那就先行这般吧,兵部方面需要尽快交付军械,以备整饬所需,稍后本官会派人来与兵部接洽。”
原本是想以崇平帝的批谕,以兵部尚书接管兵部部务,但他决定再等等,否则这些鸟人有了警惕,抱成一团,反而不好对付。
究竟是军械不足,还是彼等将朝廷每年拨付兵部的银子,偷偷装进了自己腰包,估计又是一笔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