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面容悲戚,眼圈微红,忽地跪地,顿首而拜道:“宁国失爵,圣上皇恩浩荡,另旨赐之,贾族阖族无不铭感五内,感激涕零!如今贾子钰固辞不受,政为荣国一脉,实是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如今宁国香火无继,政素愚钝,惶恐而言,恳请圣上悯宁国先祖之香火供奉,由珩承嗣,以奉祭祀于宗庙。”
不得不说,政老爹无形中帮天子解决了情理两难,本来就是天子悯功臣之后,不忍功臣香火断绝。
而且,贾政相当于又把贾珩这块儿牌坊请回贾家。
崇平帝闻言,神情默然,看向礼部尚书,问道:“此事,于礼可有不合之处?朕记得贾珍有子吧?而且,朕怎么听说,贾珩都被贾家除族籍了?还能作族长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除族籍?
贾家失心疯了?
就连北静王水溶等一干四王八公等贾家亲朋故旧,都是大皱其眉地看着贾政。
贾家此举,简直愚不可及!
除族籍?现在满朝文武都要将贾珩当牌坊挂起来了,你那边除族籍了?
一个不见容于宗族之人,辞爵礼让,几有上古贤民之风?
如三代之治?
这宗族……属实全员恶人!
此处,贾赦还真没有将除贾珩族籍一事提前透风给北静王水溶,或者说,当初偶然提了一嘴,北静王、南安郡王耳边儿风一样,完全就没当回事儿。
直到《辞爵表一上,名望加身,现在除族籍,就显得荒谬绝伦。
贾政闻言,身形剧颤,再次叩首而拜,带着乌纱官帽的头,重重叩在地板上,声音哽咽说道:“宁荣二府,先前受人蒙蔽,然除族籍一事,并未做成,圣上明鉴。”
前面站着的工部郎中秦业,听着一旁的磕头声,余光瞥向贾政,目中也有几分怜悯。
当日,他是亲眼看着自家女婿,用时一刻,书就《辞爵表一疏,对了,用的还是他的奏章。
当时就有预感,此表一上,恐怕于朝堂要引起轩然大波。
关键不在于《辞爵表,这东西在国朝虽然没有,但在史书上有过,但事后证明……别当人是傻子,玩以退而进的手段,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儿。
读书人做阅读理解的能力是很强的。
正因为贾珩奏表写的恳切,那是真要辞爵的。
在一众文武心头,你竟然玩真的?
这个简直就像发现了一个“傻子”,大家快来看啊,这人简直是……高风亮节,古贤民之风。
崇平帝闻言,看着贾政,沉吟了下,道:“贾卿,平身罢。”
而后,将一双威严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礼部尚书贺均诚,道:“贺卿。”
礼部尚书贺均诚,拱手说道:“犯官珍虽有子嗣,但珍所犯之罪,系勾结贼寇,逞凶京师,有大不敬之嫌,既属十恶之列,其子已无承嗣之资,而珩惟贤惟德,可以服人,现有荣国之人都再三恳切求举,老臣请圣上准其所请,嘉允之。”
惟贤惟德,可以服人,连荣国之人都出来让贾珩嗣承宁国香火,为贾族族长,这简直就是有力佐证。
简直可以说,品德感召的典范了。
这一幕完美的,这位礼部尚书甚至心头都产生一丝狐疑,莫不是天子暗示了贾政?
然后,崇平帝并无“画蛇添足”之举,有些东西,只要是人为,再是天衣无缝,都会被人察知破绽。
彼时,反而就是政治丑闻了。
崇平帝深深看了贾政一眼,道:“准卿所奏。”
贾政几乎是热泪盈眶,顿首再拜道:“臣谢圣上隆恩。”
内阁次辅韩癀面色沉静地看着这一幕,眸光深深。
心道,这贾存周倒是歪打正着,唯有如此,才能弥补贾族清誉。
相比旁人或还以为贾政老谋深算,但韩癀这位吏部天官,对贾政的性情、手腕,几乎了解的一清二楚。
不通庶务,好做清谈的假道学。
恩,就是歪打正着。
崇平帝道:“此事既了,就拟旨议交六部。”
陈汉承明制,内阁拟旨附署,传达六部,六科给事中有封驳之权,等六科也签了字,那就是可以备案可查的圣旨。
无可争议,至高无上的法律效力。
旨意大意基本是“辞爵,嘉允之,然朕悯功臣,不忍香火断绝,以珩承嗣云云。”
这就是放在全天下,都挑不出毛病。
爵位,我可以不要,我祖宗,不能不要吧?
让贾珩以族长身份祭祀祖宗香火,这是天子的恩典光耀,对其孝道的最大褒奖,这是德政典范。
谁敢妄加置喙,就是悖逆人伦,丧心病狂。
</div>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