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青史之上,就能写一句,“公至太原,立夺王、商二人兵权,指斥其非,斩首以徇。由是,边军警然,不敢怠战。”
陈潇柳叶细眉之下的清眸凝视向那少年,低声说道:“你今日立杀两将,只怕晋商也会警觉不已,大同那边儿如果得了消息也会惮惧。”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纵然不斩二将,晋商一样会警觉,现在无非是吓得不敢再以身试法而已,至于蒋子宁还与王承胤不同,其人为开国勋贵,累受国恩,家眷还在京城居住,但凡有一线生机,就不会叛国投奔女真。”
相比平原侯之孙蒋子宁的蒋家,他其实有些担心宣府总兵姜瓖,如果真的与平行时空的大明有些关联的话,其人投降满清,这政治节操的确有些问题。
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先吃饭吧。”
说着,夹起一块木须肉放在陈潇的碗中,温声道:“潇潇你这一路挺辛苦的,你多吃点儿。”
多补充点蛋白质,大雪梨别饿瘦了。
陈潇清眸倒映着那少年的轮廓,拿起筷子吃着,芳心深处不由涌起一股暖流。
待两人默默吃完饭,贾珩放下筷子,漱罢口,然后斟了两杯茶,来到书案之后坐下,拿起书案上放好的簿册,翻阅起来。
其上记载着太原镇的兵马构成。
王承胤手下有一支七千人的骑军,堪称精锐,此外就是镇军步卒六万余人,原本分为五卫。
这些其实有不少都是军户,显然是要裁汰一部分,然后重新整顿。
之所以拥兵这么多,还是因为太原是关中重镇。
陈潇倒了一杯茶,递送过去,说道:“我明天去盯着晋商。”
贾珩点了点头道:“嗯,八家晋商有五家都在太原府有着别院暂居,这些人先监视起来,锦衣府方面还在搜集他们的罪证,先行拷问着军将,有没有帮着晋商武装走私的。”
锦衣府手里也没有多少这些晋商走私的罪证,向女真走私的罪证估计还要看孙绍祖那边儿搜集。
陈潇走到近前,问道:“你那林岳父马上过来了吧?”
“前几天在临汾,明天应该会协调一批粮草到太原府。”贾珩阖上簿册,低声道。
林如海前往临汾,自然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身边儿有着锦衣府的卫士着便衣相随保护。
陈潇道:“临汾的亢家现在应在城中,这一家在八家之中最为富庶。”
“不好寻找罪证。”
现在不像是在扬州盐商勾结多铎,那等明火执仗,直接剿灭,现在还得钓鱼。
“都督,经历司拷问出来的军饷已经递送过来了。”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的声音传来,正是锦衣亲卫百户李述的声音。
贾珩起得身来,出得大门,看向锦衣百户李述,从其手中接过簿册,翻阅起来。
这些年大同边将贪墨军饷多达六七百万两。
贾珩又问道:“王承胤和商仲刚的家可曾抄了?”
李述道:“回都督,已经抄检过了,现在经历司的文吏还在清点财货,但粗略估计,应在百万之上。”
“一些在城中的产业也不能放过,所有地契、房契,皆为不法赃银,一体追缴。”贾珩沉声说道。
抄出了银子,买粮的银子也就有了。
李述应是一声,然后禀告道:“都督,草原那边儿的最新消息。”
说着,从袖笼中递送来竹筒。
贾珩阅览而罢,对着一旁的陈潇说道:“苏尼特部已被击溃,女真与敖汉、奈曼蒙古正在逼迫克什克腾。”
陈潇道:“情况愈发紧急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你明天领着锦衣府卫调查晋商,我在这儿待一天就前往大同。”
陈潇应了一声。
……
……
另外一边儿,巡抚衙门后宅,书房之中
就着一盏橘黄灯火,顾秉和书就完奏疏,递给一旁的幕僚方邦哲,由其抄写润色,灯火映照着其人面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中丞大人,这位永宁侯真是杀伐果断。”巡抚衙门征辟的幕僚,方邦哲低声说道。
另外一个幕僚余建春,感慨说道:“中丞,这位是圣上跟前儿的红人,听说在河南、江南两地就以手段狠辣而称,这刚一来就杀人抄家,不好相与。”
顾秉和手捻胡须,低声道:“这个不用担心,这位永宁侯并非武将,虽为酷吏,但并非滥施刑戮之人。”
贾珩当初的《辞爵表》,为其赢得不少士林声望,虽然转而走了武勋之路,但却无嗜杀苛虐的名声传之于外。
“本官在思忖另外一件事儿,永宁侯在扬州惩治扬州八大盐商,追缴财货,是否会对晋商下手?”顾秉和说着,看向两位幕僚,目光似有冷色涌动。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身为一省封疆大吏,自是知晓官场中人的手段,商贾就是一块儿待宰的肥肉。
余建春沉吟说道:“中丞,应该不会吧,永宁侯在扬州时候,不也留了四家,并未行那等强取豪夺之事。”
“那还不是有四家被抄家灭门?”顾秉和低声道。
方邦哲润色完毕,放下笔墨,问道:“大人的打算是?”
“本官能有什么打算?如今,不过静观其变罢了。”顾秉和端起茶盅,微微抿了一口,说道:“就是布政司那边儿,未必乐见此事。”
自从杨阁老回京以后,齐阁老在京城独木难支,他也应做出一些政绩来,以便京里活动活动,这次征北大战就是他的机会。
作为一省巡抚,虽说掌民政大权,兼理粮饷,但因为王承胤这等镇守一方的老将,其实在山西颇觉掣肘。
而如今王承胤被斩,顾秉和心头却毫无同情之意,自此威权大增。
“中丞大人,这永宁侯可是与杨相有隙。”一旁的幕僚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