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绣墩上坐着甘氏,一大早儿就领着北静王妃甄雪、甄兰过来探望着甄晴,宽慰着自家女儿。

  甘氏面色苍白,眼圈发红,目光中满是心疼,拉着甄晴的手道:“晴丫头,不要往窄地方想,还得往前看才是啊。”

  甄晴转过脸去,凤眸中已是泪眼汪汪,抽泣说道:“娘,女儿的命怎么就这般苦。”

  甘氏叹了一口气,抱过甄晴的肩头,说道:“晴丫头。”

  甄雪坐在一旁看向甄晴,心头涌起一股哀叹。

  姐姐向来骄傲,现在没了孩子,只怕心头已然痛苦到了极致。

  她都不敢想失去歆歆以后,该怎么活下去?将心比心,姐姐现在该是何等伤心欲绝?

  甄晴与甘氏哭着,甄雪以及甄韶的夫人孙氏、甄轩的夫人许氏出言相劝,想起甄家被抄,作为甄家支柱的甄晴又出了这等不幸事儿,甘氏与杨氏等人劝说着,自己也不由掉下眼泪。

  而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嬷嬷的声音,说道:“王妃,长公主、咸宁公主、清河郡主来了。”

  正在说话的几人,连忙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起得身来,向外迎去。

  只见晋阳长公主领着咸宁公主以及清河郡主李婵月,在怜雪以及元春的陪同下,进入厢房。

  甘氏连忙上前迎去,行礼说道:“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昨晚得知楚王遇刺之事以后,同样大吃一惊,而后听到楚王世子中刺夭亡,心头更是咯噔一下。

  这个年龄的丽人最听不得这些,然后就让甘氏领着北静王妃一同前去探望、安慰楚王妃甄晴。

  晋阳长公主伸手搀扶着,芙蓉玉面上见着轻柔,宽慰道:“甘夫人不需如此多礼。”

  然后看向床榻之上的甄晴,目光也有几分唏嘘。

  这个侄媳也是个性子爽利,杀伐果断的,现在痛失爱子,也不知该怎么伤心,如果再加上甄家的倒台,差不多是祸不单行了,而没了孩子充作纽带,家族作为支撑,以后与楚王还能不能夫妻和睦,都在两可之间。

  咸宁公主也有些同情地看向甄晴,拉着李婵月的手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

  “姑母。”甄晴抬眸看向晋阳长公主,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正要挣扎着给晋阳长公主行礼。

  晋阳长公主看向那发髻凌乱,神采黯然的丽人,轻声说道:“你现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行礼了。”

  甄晴道了一声谢,面色不好看。

  而在外间,贾珩也领着甄溪坐了马车,来到驿馆。

  “永宁伯到!”

  驿馆前衙客厅之中,正在招待宾客的楚王听到下人此言,面色顿了顿,然后与正在说话的袁图、沈邡等人出了客厅,沿着楼梯下来,迎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行了一礼,道:“王爷。”

  楚王伸手相扶着贾珩,当先询问道:“子钰,刺客抓住了吗?”

  “昨晚,锦衣府卫又抓住一人,格杀一人,抓住的那人服毒自尽了。”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这些是歹人豢养的死士,是冲着王爷来的。”

  楚王叹了一口气,说道:“孤平常在京向来与人为善,不与人争执,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如此痛下辣手?”

  昨晚他和幕僚议着此事,也曾猜测过是不是京中的齐郡王和魏王,但想了想,两人绝对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这时,南京礼部尚书袁图眉头皱了皱,开口说道:“永宁伯,楚王殿下南下金陵,你身为锦衣都督,统领天子亲军,出了这等刺杀之事,竟无提前防备、警戒?是何道理?”

  此言一出,其他江南六部的官员,面色顿了顿,心头一动,暗道来了。

  这番兴师问罪,分明是要坐实永宁伯的失察之责。

  而礼部尚书袁图是楚王的老师,这是否是楚王对这永宁伯保护不力而不满。

  但此刻的楚王眉头却紧皱,此刻也不好劝着为自己出头的老师,不再提着此事,只能硬着头皮,正要开口打几句圆场。

  沈邡在不远处,冷眼瞧着这一幕,心头冷笑涟涟,不管如何,这番指责总归为风头正盛的小儿沾上一些污点。

  方尧春同样脸色阴沉,说道:“永宁伯为锦衣都督,又统率江南江北大营近十万兵马,竟让刺客行险一击,真不知何来。”

  贾珩面色淡漠,看向一众南京官员,沉声道:“本官这段时间忙着处置虏寇进犯一事,锦衣府卫虽是天子亲军,有察照奸弊之责,但锦衣府卫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况且这些逆党原是隆治一朝的魑魅余孽!”

  此言一出,原本准备群起而攻的江南众官员,脸色变了变,面面相觑。

  什么隆治一朝的余孽?这难道是那些刺客的底细!

  贾珩沉声道:“此事,本官已经具载奏疏,递送于上,王爷放心,只要王府不再抗拒锦衣府卫保护,绝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说到此处,目光落在楚王的脸上。

  楚王怔了下,心头一惊,旋即面带哀戚之色道:“永宁伯,此事不怪锦衣府卫,是小王突然挪至驿馆,这才给贼人以可趁之机啊。”

  不等楚王继续说着,贾珩截住话头,说道:“是贼人太过奸狡,金陵城中多半有人勾结贼人,通风报信,这几天锦衣府卫会查察此事。”

  不等一众江南官员心头大惊,忽而听到那少年沉声说道:

  “这些隆治一朝的魑魅余孽,乃是废太子以及赵王一党的余孽,想要借机谋刺楚王殿下,江南之地向为孽党藏身之地,不知多少承其恩泽的旧人为孽党通风报信,否则,这些孽党残余是如何知晓殿下在二日前从甄家搬到了驿馆?”

  贾珩说到最后,锐利目光落在南京六部官员的脸上,似在观察何人为废太子、赵王孽党。

  此言一出,在场的江南官员面色大变,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废太子、赵王就是崇平一朝的禁忌,在十年以前,每一次出现都和腥风血雨联系在一起,直到近些年,天子逐渐掌控了朝局,太上皇还政,朝野上下那根敏感的神经才逐渐放松下来。

  连沈邡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废太子,赵王一党?

  这都什么跟什么?那些刺客是废太子和赵王一党?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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