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针下去,安然无恙。
只见针尾微颤,恍如一面等风的旗。
这一针下去,陈晓琪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神色变化。
许一山迅速捏起第二根银针。
此针比第一根略粗一些,似乎与家里必备的缝衣针差不了多少。
在针灸界,这样的针已属大针。寻常针灸师根本不敢擅用。
曾臻迟疑一下,低声道:“一山,这根针怎么那么粗?”
许一山没说话。第一针下去,已经给了他无限的信心。他暗自庆幸,省委党校的几个冬瓜没被他白白浪费糟蹋。若不是他在冬瓜上练习无数遍,将几个冬瓜扎得面目全非,今天他的准确度,力度又何尝能掌握得这么精妙。
第二针膻中穴。穴在两乳之间。
曾臻背过脸去,没有再看。
许一山按照第一针的程序如法炮制,电光火石之间,将一根银针深深扎进了膻中穴。
第三针丹田穴。他已经不再犹豫了,一气呵成将第三针准确无误扎进了陈晓琪的身体。
曾臻紧张得满脸通红了。她的嘴唇一直在哆嗦着,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许一山没有心思去照顾曾臻的感觉。他按照江灵珊教他的办法,轻捻针尾,逐一微捻。
然而三针下去,看不到有丝毫变化。陈晓琪依旧如木头桩子一样,苍白而僵硬地横陈在眼前。
曾臻终于没忍住了,她颤抖着声音问:“一山,没有变化啊。是不是你扎偏了,或者扎错了地方?”
许一山摇了摇头道:“妈,这是我师父教我的,穴位应该没错。”他解释道:“针进百会,镇神安脑。疏通经络,以达任督二脉交汇。”
“针入膻中,化郁去淤,打通真气流转。”
“银针刺丹,提气醒神。”
曾臻听得满脸迷茫,将信将疑。但事已至此,她已无退路。
在要求许一山针灸前,她已经在心里想过许多遍了。女儿陈晓琪这样活在世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尊严。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早一天解脱都是她的幸福啊。
她当然不愿意看到女儿撒手人世间。这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钻心的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体会不到。
作为母亲,女儿陈晓琪就是自己身上最痛的那块肉。世界上有多少母亲宁愿自己牺牲生命,也不能看着儿女经手痛苦磨难啊。
但是理智告诉她,陈晓琪的状态太苦难了。别的不说,女儿过去是个多么爱干净的姑娘,她不能容许房间有一丝的异味啊。可是现在,失去意识的她,对房间里弥漫的这股经久不散的异味却无能为力。
她现在每晚都会守在女儿的床边默默流泪。多少个夜晚,她长泪到天明。
女婿许一山第一次要给女儿针灸的时候,她坚决反对,态度几乎是狂暴。她固执地认为,许一山是想把女儿早点送走。
事实证明,许一山并没有这种想法。她敏锐地感觉到,许一山盼望陈晓琪好起来的愿望,甚至要强过她许多倍。
可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连现代医学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许一山怎么可能会有回天之术啊。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守着女儿,直到她走完人生最后一步。
时间在慢慢流逝,床上的陈晓琪不见丝毫变化。
许一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江灵珊说过,如果三针下去没有反应,可能神仙都没法了。
突然,宁静的屋里响起“噗”的一声。
这声音听起来,恍如天籁一样。许一山猛地跳起来,带着哭腔喊道:“妈,晓琪有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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