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回来了。”费纯跪在娄氏面前,总觉得有些别扭,他已经一年没给人跪过。
娄氏无法保持平静,焦急问道:“如鹤呢?”
“少爷跟瀚哥,正在外地做生意。”费纯递出两封信,一封是费如鹤的,一封是赵瀚写的。
娄氏连忙拆开信件,两封信的内容大同小异,都说在吉安府做生意,而且生意兴隆大有可为,让娄氏不要牵挂担忧。
既然儿子没有危险,娄氏稍微放心下来。她问:“四爷劫掠钞关,被朝廷海捕通缉,你们可知道此事?”
“不晓得,我们没有见到四爷。”费纯说了一半实话。
娄氏又问:“你们在吉安做什么生意?”
“贩运商货。”费纯回答。
“贩的什么货?”娄氏追问。
费纯说道:“贩卖漆器。”
娄氏冷笑:“从哪里进货,贩运到哪里?进价几何?售价几何?”
费纯被问得有些懵,想要继续编造谎言,却又觉得无法骗过娄氏。
见费纯说不出来,娄氏叹息道:“说吧,你们究竟在做甚大事,就算是造反我也撑得住。”
费纯只能说:“回禀夫人,我们就是在造反。”
娄氏浑身一软,迎春连忙扶住。
缓了好久,娄氏声音颤抖道:“果然做得好大事,你们真是在……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费纯嘀咕道:“夫人,大明没救了,咱们造反能成的。”
“你说能成便能成?就是你跟赵瀚,把少爷带坏了!”娄氏紧握双拳,已经愤怒到极点。
费纯索性豁出去,跪直了腰杆说:“夫人,如今咱们已有半县之地,连巡抚都兵败自杀了,知府、知县被杀个干净。就连……就连吉水李先生,现在都是咱们的人。李先生做过兵部尚书,他都愿意从贼,咱们可不是小打小闹。”
“那庐陵巨寇赵言,居然是赵瀚?”娄氏惊问道,显然赵言的威名已传至铅山。
费纯说道:“海捕文书排第二的赵尧年,便是少爷。”
“夫人!”
迎春焦急大喊,却是娄氏晕倒了。
内院里鸡飞狗跳,折腾好一阵,娄氏终于幽幽醒来。
她勒令迎春不得多嘴,又屏退其他家奴,只留下费纯和费如兰。
费纯说道:“夫人,事情既已做下,是怎也不可能收手的。”
娄氏叹息:“你们这是要连累费家,让整个费氏抄家灭族啊!”
“夫人,李尚书都愿从贼,难道他也糊涂吗?”费纯忍不住反驳。
娄氏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你们还想改朝换代不成?”
费纯说道:“只求天下大同。”
“天下大同?瀚哥儿果真好志向。”娄氏苦笑连连,脸上全是悲凉之色。
费纯突然豪气干云道:“好教夫人知晓,若是瀚哥愿意,此时可尽收吉安府。咱们已有精兵数千,官府如果敢翻脸,半个江西也可拿下!”
“你倒是长本事了!”娄氏咬牙切齿道。
费纯猛地站起:“夫人,我如今掌管钱粮,也算一号人物。”
“好,很好,”娄氏怒极而笑,“你们都很好,我真是看走眼了!”
费纯拱手道:“夫人且稍待,两三年内,瀚哥必定拿下整个江西,到时候费家也可以跟着沾光。此非妄言,夫人也知瀚哥性情,他可不是什么傻子。”
这话让娄氏稍微冷静,开始思考得失利弊。
她只有一个独子,既然儿子做了反贼,娄氏也得豁出去了。
什么忠君爱国,那都是扯淡,都不如自己的儿子重要!
苦思良久,娄氏问道:“瀚哥儿是贼首?”
费纯知道说不清楚,只捡娄氏能懂的说:“瀚哥儿便如太祖皇帝,少爷便如徐达,庞先生是刘伯温,李尚书是李善长。”
娄氏又问:“官府真拿你们没办法?”
费纯笑道:“吉安府、庐陵县,当官的都被杀绝了,江西巡抚也兵败死了,除非朝廷调集数省大军围剿,否则江西没有谁敢出兵!”
这话娄氏相信,江西以前也闹过乱子,都是调集数省大军征剿。
其中,广西狼兵威震江西,至今还留下无数传说,比如广西兵爱吃人之类的。
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广西狼兵进入江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个县一个县的沦为白地。
以至于,之后江西出现反贼,能不让朝廷知道,就尽量不让朝廷知道,生怕又有外省官兵跑来征剿。
娄氏踌躇不定,又问:“李尚书也投靠你们了?”
“千真万确。”费纯说道。
李邦华在江西名气很大,含珠书院曾多次聘请,都没法把李邦华请来铅山教书。
娄氏觉得赵瀚、费如鹤不靠谱,却觉得李邦华比较靠谱。
突然,娄氏对女儿说:“你的瀚哥儿,带着你弟弟做反贼了。你是什么想法?”
费如兰的脑子有些乱,甚至不知如何开口,只一直站在旁边聆听。
“你可愿嫁去庐陵?”娄氏干脆敞开了问。
费如兰欲言又止,她心里纠结得很。
娄氏说道:“你跟着费纯去庐陵吧,等瀚哥儿杀回铅山,我再给你补上嫁妆。”
娄氏做出这种选择,纯粹是为了儿子。
既然儿子做反贼,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但凡多一个儿子,娄氏都不会如此,权当生了一个孽种出来。
可惜,她只有一个孽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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