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药脸上在发烫,只是早已被岁月摧残的面孔上,也不太显露端倪。
他仍不能确定,更不敢任性,只能是尽可能保持住这样的气氛,希望最终获得理想的现实结果。
他嗫嚅回应:“我们确实很需要进去,获得一个位置……”
“嗯,与灵魂教团切割,又避免被报复。这种设计多少有点儿想当然,不能说十足稳妥,但也算是你们跳一跳,理论上能够到的最上限了。”
“是。”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面具呢?”
“呃?”
老药真的跟不上节奏。就算是话题一脉相承,是不是也一竿子支得太远了?
他不适应罗南的谈话方式,罗南则很体贴。虽然一直走在前,也不回头,却专门解释了两句:
“你可能不太了解浑敦教团里面的情况,‘面具’固然都承接百峰君的加持,在一些性质细节上,还是不同的,有‘匹配度’的问题。”
老药隐约听过这样的事情,但这不是他以及所在的“觉知派”目前所能考虑的层次。
太奢侈了。
所以,他仍不能回答。
罗南循循善诱:“换个说法吧,如果真的将百峰君视为神明——你们入教,起码名义上要这样吧?”
“呃,是的。”
“神明应该是无所不能的。若真如此,你希望这种貌似无所不能的存在,能为你解决什么问题呢……不要说灵魂教团或者湖城政府,太复杂的东西它大概真不懂。”
“……”
罗南的耐心是真的好,继续给老药梳理思路:“不要想太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从你个人出发,想一想。”
真是奇妙的感觉。
脚下是粘滞的泥浆,举步维艰;思维和想象却又在少年人的引导下,慢慢脱开了现实的枷锁,轻飘飘地飞舞徜徉。
老药几乎要失去了对肉身的感知,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想象再美好,也不过是他过往经历的糅合与再创造,一个成年人,便是幻想,扒开来看,也一定会有生活的辛辣苦涩底味儿的。
义肢与断臂连接处,持续滋生的麻痒,就一直在提醒他,顺便还引发了全身的隐痛——热凉转换的天气,本就对他不甚友好。
他不自觉按住了麻痒的连接处,脸上露出苦笑。
看到老药动作,罗南点头:“我想也是。”
“呃,其实……”
“怎么断的?”
老药愣了愣,不是因为罗南说话太直接,而是他竟然已经忘了。
游民回城那几年,多年的努力崩塌,当时仍然倔强的他,以及同样倔强的伙伴们,经历了太多混乱和绝望的场面。断臂其实不是特别深刻的记忆,因为那时,即使手臂断了,他还能抗。
可什么时候,就抗不住了呢?
老药的卡顿与沉默,让两人的对话质量一直提不上去。罗南也不在乎,他本来就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在说话做事:
“断臂在当代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丧失了稳定的基因复制和表达能力。当遗传种陷入到这种境况,立身根基也就崩掉了——畸变时代,满山遍野的强势外来基因,持续污染寄生,这样的环境,对地球人类来说,实在不够友好。”
“其实挺巧的,我前段时间碰到过一个小朋友,和你的问题有点儿像,表征也出在手臂上。只不过你是第一代,受外力影响;他算第二代,遭遇了遗传问题。我答应他要研究出来好办法,结果越考虑越复杂。”
顿了顿,罗南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莫名有点儿跑题了。总之,因为一直在研究吧,这是我目前心里比较有谱的项目,再加上受百峰君启发,目前有一个治标的办法。”
说着,罗南转身站定,直视老药的脸。
老药下意识停步,脸上还残留着茫然,心里头却猛地火热。
可在这时,他听到了车喇叭急促的声响。
老药早知道,身后两辆越野车,一直趟着泥水,缓缓跟随,离他们大约十几米的距离,方便他们……方便罗南上车。
两辆车一直非常安静,这样突兀按喇叭,极不寻常。
老药一下子警觉。
他人快废了,经验还在。视线本能往泥石流与岸堤已经彻底模糊的边界处去,稍一游目,便发现了一个高度危险的目标。
几乎与泥石流同色的深褐鳞躯,裹着泥浆,蜿蜒游走。这本是极强的保护色,然而脆弱的岸堤根本受不住它的庞大体格,哗啦啦垮了一大块下去,使其明显暴露出来。
后车已经在迅速拉近距离,车上赵汐开了车窗嚷嚷:
“阴刀水蚺!”【用新后台发布的,不知道会是啥样,明天恢复到正常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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