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什么吵吵!还嫌不够丢人?”
“老手”用力甩动教鞭,强力镇压,同时分开人群往那边去。
其实他是有些错愕的,江冢,这位大泽加工厂的技术总监、松平实验室的带头人、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最密切的合作者,就这么出现在眼前,瞧这架势,分明也是被关了进来。
事态要比预先估计的,还要糟糕一些。
也在此时,“老手”心有所感,他扭过头,视线穿过车间外墙上的观摩窗口,正好看到那边出现的几个人影。里面有奥平容三,不过最显眼的,还是那个先前下令动手抓人的“瘾君子”。
这一瞬间,“老手”心中的念头连连变化,最终他七情上脸,临时改变路线,大步走向观摩窗口,肋骨教鞭直接就抽了上去,抽得玻璃窗嗡嗡作响。
“奥平容三,生意做不成,你还要下黑手?你和这个工会蛀虫搅在一起,打得什么鬼主意?”
若不是玻璃窗挡着,肋骨教鞭就会直接抽在奥平容三脸上。
其实,“老手”更想抽的是旁边那个“瘾君子”……然而他不敢,真不敢。
奥平容三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但至少还讲道理,按规矩经营厂子。而旁边这个“瘾君子”,却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做得下去。
“老手”称其为“工会蛀虫”,是因为他本就是平贸市场劳工联合会的副会长,这是其十多个大大小小头衔中,顶不起眼的一个。
就算是这个,也没给他招来好名声。
“老手”也是凭着自己工会会员的身份,才敢骂一声“蛀虫”,心底还罕见地有些发紧……
可不这么做,又怎么转移焦点呢?
对于“老手”的当面指斥,后藤义没什么反应,瘦得脱形的面颊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说话,直接掉头离开,脾气好得不可思议。
奥平容三也跟着离开,由始至终,他的脸色都如黑铁一般,阴沉得吓人,但也没有任何表示。
“阴沟里的老鼠。”
“老手”悻悻的啐了一声,他说的当然不是奥平容三。
他也知道,对他们这种升斗小民来说,后藤义绝不是老鼠,而是一头巨型鳄鱼。虽然是伏在阴沟里的,可他仗着雄厚的背景,从污水中扒拉出数不尽的好处,把他养得体量肥大,狰狞恐怖。
这时候,“老手”倒分外希望,这次的变故,“仅仅”是奥平容三的下作手段,那样事态反而单纯。
但这注定只是妄想,从江冢走进来,“老手”就知道事情多半是难以善了。
想到江冢,“老手”发现,车间里好不容易划定的规矩又乱套了。一堆人涌到江冢那里,七嘴八舌询问情况,也由于江冢在他们这一堆人中的微妙地位,很容易就会有一些过头话冒出来,然后又会在内部形成争吵。
“是不是你们在使坏,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怎么说话呢,没看江总监也给关进来了……师傅也说了那是奥平容三!”
“我看没那么简单,指不定是反间计呢。”
“你脑洞里面能藏一窝牛鬼吧!”
不管是谁在争执,江冢没有再开口,只是微垂着头,带着略有些紧张的笑容,毫不自辨——江冢就是这样的人,别看她还带领着一个科研团队,研究的还是逾越科学伦理的敏感项目,但她本人日常表现出来的,正如她此时的打扮,脱不了象牙塔里的学生气。
“老手”断断续续和她交流了几年,自认老眼不花,是明白的。
外面看戏的暂时滚蛋了,“老手”又甩了下肋骨教鞭,回来解救江冢:“上班期间,你们就是这么干活的?”
现场终究还是有些乱了,竟然有人顶嘴:“今天星期天!”
然后就引爆了连串吐槽:
“就算三班倒,我今儿还休班呢!”
“牙没刷、脸没洗,就给提溜到这儿了。”
“今天是母亲节,我妈还不知关哪儿……”
总算“老手”的威望可观,人们也就是嘴上说说,发泄一下连串变故带来的冲击,在老头子嗔目挥鞭几轮之后,人群慢慢也就散开了。
该回工位的回工位,该蹲墙角的蹲墙角。
“谢谢守师傅。”
江冢感谢“老手”为她解围,后者想叹气又强行忍住,冷着一张老脸,示意江冢和他往监督岗的位置上去。
如今终究还是人心浮动,生产线上的也好,墙角边的闲杂人等也罢,视线都随着他们飘移。半途“老手”猛地又一回头,恶狠狠的眼神,总算将大家的心思强行压回去。
好不容易到了相对僻静的地方,“老手”闷在胸口里的那一口气,终于能够以叹息的形式吐出来。
“守师傅……”
江冢想说话却,被“老手”伸手止住:“得了,什么都别提,我就想到这里来喘口气……”
别看“老手”在一帮后辈眼前架势十足,那口气也是强顶着,好不容易才有机会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