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振衣在恍惚间还没有想明白,思考就被云端上的仙家妙语声闻打断了,因为青帝说出了独孤伸赤炼神幡邪术的破绽,就像在指点他怎么斩灭独孤伸。让独孤伸的赤炼神幡离手听上去是最简单的手段,但做起来也很难,梅振衣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这番话却把独孤伸给吓跑了。
梅振衣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定住他,但一直想出手,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独孤伸一走,梅振衣突然挣脱了师父的**力,钟离权微微吃了一惊,他还没有撤法,而徒弟已经自行挣脱了。
梅振衣冲上云端悲呼一声:“师父,您为何不让我出手?”其实这不是问,也不需要钟离权来回答,他只是在发泄。
独孤伸已走,想追是追不上了,修为到了这种境界,不是顺着他逃走的方向就能追到的。比如梅振衣自己,若有灵台开辟之功的修为,形迹一旦隐去,只要他不露面施展法术,想漫无目的的寻找很难。
“徒儿,你没有听见青帝前辈说的话吗?”钟离权答道,灵台中却悄然说了一句:“你如今已是一派祖师,当着弟子的面,不交代清楚不能贸然自行。”
赶来的仙家可不止他们几位,刘海、提溜转、知焰、张果都在钟离权的身边站着,梅振衣身为一派祖师,假如一句话都不交代就出去拼命,万一出了意外,那么在场的侣道传人怎么办?又要整个正一门怎么办?
晚谈亭离开青城剑派自寻了断,临走前还让云飘渺守护宗门,不要再插手世间纷乱。梅振衣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在弟子面前冲动行事,因为他不是弟子未曾谋面的仙家祖师,而是直接在世传法的上师。
青帝背手未动,看着梅振衣眼中也有安抚之色,说了一句:“方才那天魔的手段你已看清楚,自设法去斩灭他。梅毅已逝,安抚他人在先,追凶不急于一时。”
说话的同时灵台中也在暗语,只有钟离权和梅振衣能听见:“梅振衣啊梅振衣,不知你是成仙太速,还是已成仙过久,冷眼旁观尚可,一牵到自己的尘缘就心起波澜,若超脱心境已失,与那些下界自寻业的仙家又有什么两样?成仙之后,你却忘了曾经的心机手段,既在人世间用也无妨,弄死几个天魔,对你来说其实很简单!”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梅振衣,他的确成仙太速,很快达到了真仙境界的极致,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成仙仿佛又很久了,淡忘了少年时那些经历。当年他修为低微时,也是颇有手段的人,并不完全凭借神通法力办事,对于他来说,斩灭独孤伸未必需要直接与赤炼神幡斗法。
钟离权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青帝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反送风尾发来一道神念,只有梅振衣能够感应到:“若寻独孤伸形迹,可向地藏菩萨求助,菩萨自不会做你的亲随,但可借神犬谛听。这件事所牵扯的定不止一个独孤伸,整个他化自在天世界都会受震动,不要把你师父钟离权再扯进来,亦不要有显私名之欲。梅毅之死我亦动念,想看你会给一个怎样的交待?”
梅振衣在云端上目送青帝远去,这时黄河对岸跌跌撞撞飞奔来一人,正是梅应行。他被樱宁一击推出了很远,在远处感应到云端上有强大的法力波动,而此刻斗法已平静,他刚刚赶回此地,一见樱宁倒地气绝,呼喊一声将她抱了起来,抬头看见了知焰,惊惶的叫了一句:“姨娘,樱宁怎么了?”他到现在还不知梅毅已死。
云端上的梅振衣给儿子发送了一道神念,说明了事情的经过,梅应行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当场昏厥不起,一半是因为心情震撼悔恨无已,另一半是被梅振衣的神念冲入灵台直接震晕的。
……
梅应行醒来时已是三天后,地点在青漪三山的藏剑庐,也是梅毅原先的清修居所。他一睁眼就看见父亲毫无表情的背手站在床前,脸庞上每一道轮廓都如刀刻般凝重,他从未见过父亲有如此神情,但也明白是为什么。
梅应行挣扎着想爬起来,不料撑床的手一软就摔到了床下,旋即发现一身神通法力已失。
“莫要诧异,为父施法封住了你的神通,若你此生修行到不了真空,又过不了真空劫数,就永远无法施展神通。这是我对你的责罚,你是否有怨言?”
梅应行在地上跪下,垂泪道:“孩儿没有怨言,我私自做的事,应由我本人承担,却连累了总教头与樱宁,爹爹如何责罚我都不为过。”
梅振衣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也无过,但事情发生了,必须有自己的承担,所以我会罚你。梅毅已去,但樱宁还未死。”
“爹爹救了樱宁?”梅应行泪眼中发出了光芒。
梅振衣摇了摇头:“我不是救了她,而是留住了她,她虽未死,但也不算是活人。为父幼年时曾患离魂症十二年,樱宁现在的情况比我当年还要糟糕,魂魄已离,而炉鼎带伤。……我可以送她入轮回,但那样你就再也见不着她了,你们是道侣夫妻,能不能救她,全在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