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我看你目色发赤心神哀恸,此非禅门弟子应有的心境。倘若清尘受难,你我感伤当然难免,可是你似乎……”
三少和尚:“师叔你误会了,我为她哀恸,并非是动男女之情。当时的情景,应劫受难者应该是我,我明明准备断后,事情发生时却成了她护我逃走。”
梅先生:“你的慧根不错,可身在事中也看不明白。倘若那真是劫数,也是她的劫数与你无关。杀人者人恒杀之,她如此行事善恶暂且不论也论不清楚,但有此劫数是必然的。就算行刺洪和全无恙,继续这样下去也迟早会碰到今日遭遇。我虽有心回护,但总不能助她在世间裁断生死下帖杀人吧?”
三少和尚默然良久,终于叹道:“多谢师叔指点,贫僧确实有一念偏执。”说完这句话突然面露喜色,抬头道:“我明白了,原来师叔知道清尘未死!”
梅先生一怔:“何出此言?”
三少和尚:“就听师叔刚才那番话!……我知道师叔曾亲手救她又苦心点化,对她寄予厚望,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不相信师叔你还能面不改色侃侃谈道。如果清尘姑娘真的没了,师叔恐怕此时就要随我赶赴乌由了。”
梅先生:“你这和尚,修行不怎么样,脑袋倒不笨,就是一张破嘴太碎!……我刚才没有骗你,用青冥镜搜不到此人。但此杆紫金枪尚有其人灵性未散,不应已成无主之物,此人应该神识尚在。至于她是生是死还是人在海外自有她的命数,我也不敢开口断定。给人算命嘛,不是我的最擅长,我听说我师风君子每年也会在乌由街边摆摊三次。……不过呢,我不去乌由实在是走不开,事有轻重缓急,此间有要事处理。”
三少和尚:“难道南方有大事,竟让盟主脱不开身?”
梅先生:“你最近在乌由,这边的事情不清楚。海南派掌门宣一笑与他的师叔终南派掌门登峰不和,当年守正真人在世出面劝解,宣一笑听从劝告将海南派并入终南派并未多言。数年前守正真人仙去,宣一笑在海南琼崖根基已稳,现在又要闹分家独立不服终南派管束。我虽为昆仑修行盟主,但也只是守护自律的公推领袖,对于这些门派内争也能从旁相劝无法插手决定。我怕宣一笑与登峰起争执引起终南派与海南派拼斗,一直在此劝解。”
梅先生讲了终南派与海南派之间的矛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起来还是二十年前尚未变成毛驴的七叶留下的烂摊子。七叶的授业师父登闻是终南派掌门登峰的师兄,他一辈子只教了两个徒弟七花、七叶,在终南派弟子中修为不俗号称花叶双英。徒弟虽然出色可师父登闻生性懦弱,在终南派中辈份虽高却并不得志,连掌门的位子也让他的师弟接手了。
当年七叶从终南派出走,一方面是因为不服掌门登峰因结交妖女之事对他的处罚,另一方面多少也是看不惯自己师父在门中不得意。七叶闯荡天下成就一番大业,广纳江湖散人另立海南一派,在天下宗门大会上又认回了终南派的师承,总算给了师父莫大的脸面。
在风君子与七叶决斗昭亭山之前,风君子还有当时在世的守正真人都给终南派掌门登峰写过信,信中的内容一方面是解释这场决斗的原因,另一方面是要求登峰掌门约束门人不要去昭亭山观战以免引起其它的混乱。登峰也下令终南派弟子当时不许外出,可没想到一辈子都听从门内号令的登闻这一次违令出山了,他来到了昭亭山。当时山上山下一番混战,七叶与登闻这一对师徒全部陨命昭亭山。
七叶死后海南派群龙无首,守正真人怕这一群乌合之众无人约束放任世间生出事端,与各派掌门商议派七叶唯一的同传师兄七花接手海南派,这个命令是终南派掌门登峰下的。因为七叶生前已经认回师承,海南派与终南派出自同源,所以天下修行高人商议让登峰派七花接任海南派掌门也算合情合理。七花又称宣花居士,俗名宣一笑。
宣一笑在各派高人的帮助下,倒也完成了海南派的平稳过度,没有让七叶留下的一群弟子继续生事,海南派也成了终南派在南方的一个分支。然而到了二十年后,特别是守正真人飞升之后,海南派与终南派日益离心,或者说宣一笑与登峰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明显,宣一笑不愿意听登峰的要领海南派脱离终南派。说起来这矛盾的源头埋藏的够久远,登闻待两名弟子情同父子,而宣一笑的师弟与师父都在同一日死于昭亭山。
如果登峰掌门当年对七叶的处罚换一种方式,使他没有下决心离开终南派,或者登峰掌门约束门人看好了登闻,使他那次没有去昭亭山,都不会导致后来的事情发生。这么想有点偏激,但站在宣一笑的角度却也有道理,等宣一笑能够自立门户时不愿受登峰约束也很自然。然而登峰性格固执不愿意认为自己有错,宣一笑这种想法很显然是一种内部的分裂与背叛,他当然不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