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端一脸正气,肃容点头。
“那么韦兄觉得他们谁说得对?”李园指了指在窗外楼下争论的那一群人说道。
“皆有对错!”韦端正容说道,“此事自孝章皇帝为始,便是争论不休,绵延至今,故而……”
根据谥法,温克令仪曰章、法度明大曰章、出言有文曰章、敬慎高亢曰章,而纵观华夏数百位皇帝,仅仅只有三位谥号“章”的皇帝,汉朝有一位,此后一千多年没有章皇帝,直到明朝有一位,清朝么,也有一位……
汉章帝顶下了经文文化的传承基调,因此被称之为“章”,取其章法之意。
李园打断了韦端准备长篇大论,忽然说道:“小弟这两日新得一文,号‘四十二章经’,颇为不错,那天送来给韦兄看看……”
“四十二章经?”韦端皱眉说道,“不知是哪一位先贤所著?”
李园哈哈一笑,说道:“不是上古先贤,是当年孝明皇帝自西域求来的,是沙门修身之经……”
“沙门修身之术?”韦端甩了甩袖子,仿佛是掸去身上尘土一般,“此等蛮夷胡言乱语,荒谬之极,有何可观之处?”
“哦?韦兄也看过此章经?”李园问道。
韦端断然摇头,义正词严的说道:“未曾。”
李园挑了挑眉毛说道:“既然未曾看过,为何说此书荒谬?”
韦端转了一下眼珠,说道:“无需观之,便知其荒谬。”
李园哈哈一笑,随意夹了些菜肴,一边吃一边有些口胡的说道:“可是小弟看了,觉得么,说的有些道理……看透生死,修行修身,也是善事……”
韦端有些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着李园说道:“贤弟先承大难,又久在军中,这经学之书,放下了也是情有可原,但也不应该看那些杂乱章经,乱了心境啊!”
“可是我觉得好啊?”李园哈哈笑着,说道,“难道我觉得这个章经也是有些不错的,这都不能说了么?”
“邪经外论,岂能妄言!贤弟莫要忘了,你也是经书传家啊!”韦端沉声说道,“还是先贤本经才是正理!贤弟如此,岂不是坏了家族传承!关中李氏,百年经书传芳,岂不是其哀也伤,其痛也哉!”
李园放下了筷子,沉吟了片刻,说道:“先前我读经书,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懂,然后父母师父以经书启蒙于我,使我通明开慧,这自然是六经之功,我也不曾说先贤经书无用……可是六经之中,可有何言表明说不可再读其他经章?纵然他人胡言乱语,依旧有些可取之处,又何必看都不看,便言荒谬?”
“这个……其实愚兄也看过四十二章经……”韦端说道,“其中开篇便是什么七死九死的,岂不是荒谬之极?如此文章,岂有益处?”
“我见过生死……”李园淡淡的说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生死便是转瞬之间……我家族人,当年跟我侥幸得生的护卫,中了刀枪,血流不止,肚肠横断,哀嚎不已,无法医救,求生不能……我只能抚慰于他,西方有极乐之界,便可家人团聚,幸福无忧,也无伤无痛……便笑而长眠,欣然盍目……”
“我觉得好,是因为我看见了好……也是我一个人觉得好,有些赞语,韦兄愿意就看,不愿意也就罢了,仅此而已……”李园抬眼看着韦端,“我又没有一定要让韦兄说这章经好,韦兄又何必口出恶言,污我家族?”
“这……愚兄并无此意……”韦端愣了一下,说道,“愚兄这也是为了贤弟好……何况……这个,这个章经谬论之极,若是因此绝了他人经学之道,岂不是大罪?如此吾辈自当摒弃,以正经文正道……”
“韦兄志存高远,小弟敬佩……”李园举起酒杯,淡然说道,“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韦端皱着眉,端着酒半响,忽然说道:“愚兄忽然想起一事,急需处理……”
“韦兄请自便……”李园呵呵笑了笑,“恕小弟失礼,就不远送了……”
韦端干笑两声,便告辞下了楼,等上了自家的车架之后,忍不住低声骂道:“不识抬举!当年若无某收留与他,岂有竖子今日!简直是狼心狗肺之辈!”
却说脍绝楼上,李园见韦端走了,便笑了笑,又将避退的美姬重新叫了回来,搂住了放在腿上,然后笑嘻嘻的叼着美姬的香喷喷的耳根,轻声说道:“光扯些什么经书,结果冷落了美人了……对了,说到书,某家中也有一本好书,到时和美人可一同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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