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丞相,煨自西凉而来……是这么一回事……』
段煨将斐潜是怎么到了西凉,又是怎么在酒泉设宴,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一说了,然后双手一拍,『就是如此……煨并无别意,唯命而已。』
简单来说,段煨就是表示自己就是听从斐潜命令,没想要和曹操搞什么大小飞机。
曹操听闻了段煨说的这些话之后,便是和郭嘉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沉吟不语。
西凉埋伏的暗桩,就这么被斐潜所解决了?
而且段煨从西凉而来,就说明斐潜也会很快抵达关中了……
这是斐潜的警告?
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含义?
一时之间,中军大帐内鸦雀无声,似乎每一个人的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段煨告罪一声,然后起身,亲自走到了大帐,从侍从手中取了一个锦盒,双手捧着,步履有些沉重的走到了曹操桌案之前,将锦盒放到了桌案上,掀开了盒盖,露出里面一卷锦书。
『丞相……』段煨轻声说道,就像是害怕惊醒了在锦盒之中沉睡的某些东西一样,『这就是……西域鄯善之国约……』
曹操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将鄯善国约从锦盒里面拿了出来,缓缓的展开,『大汉帝国』四个墨字映入眼帘,就像是四根钢针瞬间刺入了曹操的眼眸,让曹操的脸都不由得一绷,浑身一抖。
『大汉帝国……』曹操诵读着,喟叹着,询问着,『忠明,这「帝国」二字,究竟何意?』
段煨摇了摇头,『骠骑未曾言明。』
『帝国』一词,并非是西洋专属,更不是舶来品,而是在隋朝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只不过后世某些人老是腿软,觉得什么都是洋人的东西……
斐潜只不过让这二字提前一点出现而已。
而且在帝国之上,华夏概念之中还有皇国之称。
『鄯善王国……大汉帝国……』曹操眯着眼,略显得有些贪婪的看着锦书上的墨字,似乎要将那些文字一个个的剥下来,吞入腹中一般,『噢……刻碑分立大汉帝国西海城外前鄯善国定陶王城外后鄯善国扜泥城外以昭信守……立碑啊……这是立碑啊……』
西域。
黄沙。
旌旗如血。
曹操似乎看见了在鄯善城头之上傲然而立的兵卒,也看见了在鄯善皇宫之内反而跪在了鄯善国的宝座之下的鄯善之王。
骠骑……
真的是做成了?
一时之间,曹操不敢信。
可是偏偏他的内心又渴望相信,就像是他自己也分出了一部分的灵魂,跟着大汉的旗帜,插在了鄯善王城之上,傲然的看着在鄯善王城之中的那些西域之人一样。
曹操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然后他很快的控制了这种战栗,缓缓的将锦书合拢,轻轻的放回锦盒之中。
『鄯善国,一分为二……』曹操向众人大体上叙说了一下国约上所写的内容。
国约是给天子的,曹操他作为丞相,自然可以看得,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拿着看。
曹操可以看,但是他也不能将其扣押,或是损毁。
大帐之内众人不免各有心思,或是沉吟,或是交头接耳,一时就像是曹操的内心一般,难以平静。
这是一个全新的模式,一个从未在大汉三四百年的历史当中出现过的国书。
大汉原本对外的策略是『羁縻』,而这种『羁縻』几乎没有什么强制性,也没有什么效益。
而从大汉之后的封建王朝,也继承了这种『羁縻』的模式,讲究一个『厚往薄来』,以至于不管是中亚还是西亚,甚至更遥远的地方,都知道在东方有一个神奇的土地,人傻钱多,黄金遍地。
这种习惯甚至深深的镌刻到了后世的华夏思想当中,对待外人亲善,对待家人苛刻,似乎也成为了许多家庭无法解决的顽疾……
而现在,斐潜展示了另外的一种模式。
鄯善条约。
一份让大汉人看了,觉得如鲠在喉,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的条约。
曹操抚摸着锦书,然后猜想着,或者说他肯定,当这一份国约抵达许县的时候,将会掀起如何的一场波澜。
这骠骑……
呵呵,哈哈。
半响之后,曹操问道,『骠骑还说了些什么?』
段煨摇头,『并无他言。只是说供奉西域之物以献天子,另有些色目人随行,备天子询大秦之风土。』
『色目人……』曹操点了点头。
段煨看了眼曹操,『丞相可要招其进前?』
曹操摆手,『不必了……』
曹操叹息了一声。
有这一份国约,就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事情了。他又不是三岁孩子,从没有见过胡人色目人,而且曹操的关注重点也不是在这些色目人身上,而是在另外的方面上。
在曹操的脑海之中,那昔日于河洛雒阳的青涩年轻人的形象,在慢慢的在淡去,留下的便是斐潜那睿智且深不可测的眼眸,似乎在看着他,也在看着这一方的天地。
『丞相……丞相……』
曹操回过神来,见段煨在一旁有些揣揣的模样,便是恍然笑道:『忠明远来辛苦,且先洗漱一二,某晚间设宴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