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很多人也意识到,有了这么一桩事情后,朝廷对于蜀地的掌控必定要加强,那即将调入蜀地的重臣就是明证,以后政令估计不会再尽归蜀王府了,而蜀地的官场也会迎来一轮又一轮的地震。
但这些都跟顾怀没关系了,这段时日以来他很累,既要让军队继续安抚地方,又要处理战后的一系列破事,尤其是蜀地长久以来的各种积弊,他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些,每一天都要接见各级官员对各种改革方案点头,只感觉当初在北境都没这么累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过程里多少有一些可用的人才,比如那位青衫文士杨哲,如今就在府衙内继续任一幕僚,再比如那位邬县令,就在处理西蜀与蛮族相关的事宜。
当然,要指望他这个过客把这些问题全部办妥那是不可能的,真正握住了蜀地大权的顾怀才发现,蜀地的问题和河北有类似也有不同,此地根深蒂固的守旧势力比起河北门阀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蜀王赵彦会认为赵瑾承袭蜀王爵位后也只能缝缝补补,因为这地方的积弊压根就不是几年内清理掉的。
只能做到这里了。
既然是朝廷封赏,作为平蜀地之乱的最大功臣,旨意自然有顾怀一份,但如同在西北那样,没有具体提及,恐怕要等他回京城才有结论,而在旨意之外,还有一封信。
赵轩写的信。
众人喜气洋洋散去后的府衙有些空,顾怀高坐在桌案后,看着那封信,眼底晦涩难明,他沉默了许久,才动手拆开。
赵轩提到了自己的病,果然是从登基之后才渐渐发作的,像是肺痨,又不全是,和当初的张怀仁有些像,只是恶化得还要更快一些。
他说到自己之前昏迷了挺长的时间,醒过来之后还以为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原本已经准备好平静地接受死亡,可走出寝宫看到外面的阳光,才突然觉得活着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很美好,所以真想继续活着,想和顾怀一起做一对史书留名的君臣,想让这天底下的百姓都过得好一些,想把那从自己父皇和兄长那儿夺来的责任尽到,想走完龙椅上这条很长也很难的路。
但很可惜做不到了。
他说这些事情应该早点说出来,可连自己都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也就不让顾怀跟着一起堵得慌了,这世间的事情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做到平静的接受就是最后的体面,他没有否认自己之前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为以后做安排,但他还是如同那次想让顾怀出镇河北一样,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了顾怀。
“既然要走一趟那么远的西北,自然不妨再去看看蜀地,既然已经看过了十万大山,那就不妨再走一走江南,等到走遍大魏的国境,替我也好好再看一眼这个天下,算是弥补了一些遗憾。”
“虽然感觉快死了,但不至于马上死,应该还能撑着再见你最后一面,当初我们讨论过的那些未来,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太理想化了,谁能想到故事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局呢?偶尔夜里咳醒的时候还是会想骂两句老天,但仔细想一想,也经历得够多了,我的一生,总还是磊落和光明的。”
“这就够了。”
“史书会给我一个盖棺定论,但我想的是很多年以后,当人们谈起你,在称赞你所做到的那些事情时,如果能顺便提到我,那就更好了。”
“比起一个半途崩殂的皇帝,一个曾和你走过一段路的朋友的身份,反而会让我更开心一些。”
“顾怀,我要死了。”
“但就这样吧,把你的故事,继续写下去。”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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