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说过,打仗就要死人,”莫莫很认真地说,“而且我还是个假公主,你是在骗他们去送死。”
“就算所有人都认为你是真的,你却依然觉得自己不是么?”夏则很平静,“而且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看向窗外那些渐渐被马车甩在身后的党项人,看向那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村子,说道:“现在已经过了十八年,再过些年,那个曾经属于党项人的国家,就会慢慢被人遗忘,就连党项人这个称呼,也会随着这一代人死去,或者被魏辽收纳融合,彻底被抹掉。”
他古井无波的眼里似乎燃烧着炽烈的火:“有人劝过我,说这是一个很正常的过程,那么多称呼都泯灭在了历史里,有一天辽人魏人也会被彻底取代,那么凭什么党项人不行?”
“是啊,为什么不行呢?”莫莫思考着接过了他的话。
“因为我说不行,”夏则说,“所以要么党项人被杀光,要么西夏重新屹立在这片土地上,除了这两种结局,其他的我都不接受。”
......
马车最后驶入了一处寨子。
到了这里,这趟长长的旅途终于是到了终点,和之前那些平民不同,莫莫在这里见到了许多穿着华丽,言谈举止充斥着贵气的党项人,还有披着铠甲的将领,他们在见到莫莫之后都是同一个反应,跪着哭着说这些年来有多么不容易,表达着自己的忠心和复国的意愿,畅想着美好的、辉煌的将来。
一开始的时候,莫莫还会再次强调自己并不是他们所说的、所期盼的那个西夏公主,然后便看见他们脸上露出些愕然的表情,连那些经过翻译后听起来让莫莫头疼的长篇大论都停掉了。
但是很快,他们就总能调整过来,然后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等到终于说完,便磕两个头退下去,换一个人来继续说。
这种不管自己说什么好像都没用的感觉让莫莫觉得很挫败,后来也就懒得再解释,坐在那高高的座椅上,接见着那些野心之火熊熊燃烧的党项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在听他们说话,莫莫却总是能想起那天轻轻握住她手,说她漂亮的那个老妇人。
好在过了头几天,要接见的人就越来越少,总是忙碌的夏则也真的担任起了她的先生,会在一处竹室给她上课。
莫莫总算是体验到了从早到晚学习的痛苦,偶尔穿堂的山风拂过,她便会不知不觉睡过去,有时候醒过来已经天黑,不见夏则的身影,一旁的侍女便会说夏则大人叮嘱了她们替自己关好窗户免得着凉,然后去和其他的几位西夏重臣议事了。
这让莫莫有些不安和愧疚,实话说,除了顾怀,夏则真的是她在这个世上遇到的,第一个会她有这种善意的人,光是这份教自己读书的耐心和宽容,就不太可能在其他人身上找到。
可自己真的不是他们想的那个人呀。
就这么过了许多天,夏则依旧很忙,习惯了伺候顾怀的莫莫现在被人伺候,某种奇怪的气氛开始渐渐出现,连侍女们脸上都有了些紧张,完全没有任何看守力度可言下的莫莫也明白了什么,知道夏则口中的那个时间应该就快到了。
起兵的时间,西夏复国的时间。
她再次想起那个追在马车旁的老妇人,想起那些跪在路边的党项平民,想起那些在之后的过程里,可能会死去的人。
她突然有些想要离开。
挑了一个夏则不在的时间,她支开了一直跟随的侍女,站在竹室外的露台,她看着眼前的山脉,试图找到一丝熟悉的、她和顾怀曾经历过的味道。
毕竟她曾经和顾怀一起走过那么长的路,越过那么多的山林,也许能走出这片群山也说不定?
但最后她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恰恰是因为熟悉,所以她远比大部分女孩都清楚走入那片群山的危险。
她走回竹室,提起笔,用力地写下了那个早已刻在心底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好像这样的话,他就会到得更早一些。
顾怀呀顾怀,你怎么还不来?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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