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作出了很多努力的,比如在朝堂上通过了几项决议,不遗余力地向北境输送魏国现在仅剩的家底,比如抽调所有的匠人玩命地生产火枪火炮,比如学着顾怀在北境做的事情开始清理屯田监察吏治,推行税法改革户籍--但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改变如今魏辽之间国力悬殊的现状。
“看来我也不是一个合适的皇帝。”他想。
那谁合适呢?太子?还是算了,估计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对抗外敌,而是内部的彻底清算--赵轩太了解自己的那位兄长了,他要是成为了皇帝,二十年前曾让他吃过亏的都得被他从地底下挖出来鞭尸。
其他皇室宗亲?自己没有子嗣,太子的大儿子才四岁,其他的旁系枝干好像也没什么出色的人才,而且就算让他们坐上这个位置,又能比自己好到哪儿去呢?
或者再想远一点,地方上造反起义的叛军首领?成功推翻了大魏之后,他们能打退辽人么?好像也不太现实,怕是辽人比他们还先打进京城,而且他们连基本的治政经验都没有。
那么,顾怀?
赵轩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了一下,然后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看向了书案上那一堆被沐恩选出来的、弹劾顾怀的奏折。
如果是顾怀,拥有了最高权力的顾怀,他会做些什么?
他能不能做到那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想不出答案。
赵轩放下手里的笔,看向那一堆奏折,突然问道:“朝中大臣,有人说顾怀专横跋扈,急功近利,也有人说他是难得的忠臣良将,股肱之臣,你觉得他是哪一种?”
在一旁侍立的沐恩被问得一愣,完全猜不透陛下怎么莫名其妙问起了这个。
“靖北伯爷立下那么多大功,对陛下又忠心耿耿,自然是忠臣良将...”
他顿了顿,恭敬垂着的脸上瞳孔突然放大,他突然想到陛下看向那些奏折的那一眼。
沐恩口风微转:“...不过靖北伯爷到底是太过年轻,又位高权重,深得陛下信任,朝中大臣们有所警惕,也是应当的,毕竟靖北伯爷如今在河北开府,听说地方上建了许多生祠,怕是只知靖北伯爷而不知陛下...”
赵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顾怀如果有反心,就会割据河北?”
“奴才不敢,”沐恩连忙跪了下去,“奴才岂敢妄加揣度?”
赵轩静静地看着他,平静说道:“召锦衣卫指挥使萧平入宫,朕倒要看看,这些话最早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是。”
“还有,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不然朕不介意让另外一个人来理折子。”
跪在地上的沐恩满头大汗,那身大红的宦官服似乎都要被汗水浸透:“是。”
“摆驾御极殿,该开午朝了,北境战事将起,虽然京城做不了什么,但也要尽早做些准备。”
沐恩如蒙大赦地站起身,恭敬地一甩拂尘走在前方引路,赵轩走出御书房,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
他的脸上涌现出一股不自然的红润,然后轻轻咳了起来,随后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重,甚至让他踉跄两步扶住了回廊上的栏杆。
咳声回荡开来,赵轩用手巾捂住嘴唇,只感觉胸口的心脏仿佛都要顺着咽喉咳出来。
过了许久,他才好了一些,喘匀气息直起身子,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去叫御医。
他走过一个转角,清风拂过他还带着红晕的、英武的脸庞,他的视线落到了手中的手巾上,沉默片刻后,将它收进了袖子。
那上面的一抹嫣红,映得廊外的春景越发青葱。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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