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族互相争斗,已死一人。若斗不解,则损伤益多。今予死家马牛四十九头及送葬器物,可能平?”妇人拿着马鞭,神情严肃地问道。
“愿平。”两个氏族的首领拜伏于地,大声道。
刘野那挥了挥手,又让另一人上前,道:“盗取军中同袍财物,可知罪?”
“知罪。”
“盗官物一,备五,私则备十。你盗人两块肉脯,当偿二十块,可有异议?”
“没有。”
卢诜看了一会,忧虑顿生。
这个刘野那,听闻在陈公面前十分乖顺,小意服侍,没想到背地里是这样的人。
牝鸡司晨,让卢诜很看不惯,甚至有点恶心,胡人怎么这样?
正思虑间,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
他转过头去,却见一名羯人被绑缚丢弃于地,几名骑士轮番上前,用马蹄踩踏他的脚踝。方才那些惨叫,应该是脚踝被踩断乃至踩烂发出的。
这又是犯了什么罪?
他听说过这种部落刑罚,曰“轧刑”。匈奴时就有了,“辗转轹其骨节”,是对犯了罪或军法,但又罪不至死的人施展的刑罚。
由轧吏监刑,有时候不用马,而是用车轮。
轧吏自行决定碾轧的肢体部位、碾轧次数、车载重量等等,十分残酷。
这个女人!
部落首领一般兼任军事统帅、评事裁判官,按照他们的法律宣判。按理来说没什么,法就是法,你要是觉得残酷,废除这些肉刑即可,但人家做出的裁断都是有法可依的,或许也司空见惯了,不以为意。
但一个女人亲口对男人宣判轧刑,卢诜还是有些不舒服。
卢诜走的时候,段涉复辰正好奉命进帐。
看到有人施展轧刑,他停留了一会。
不过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那些羯人骑兵身上。
去年有河北士人前往辽西投靠慕容廆,路过时交谈了一番。那人轻蔑地说邵贼靠女人成事,他本还不信,今日看到,却信了几分。
那位是石勒的刘夫人吧?果是大美人一个,可惜了。
心中不屑的同时,又有点羡慕邵贼,他怎么那么能哄女人?一个就骗来了几千兵,如果同时哄十个女人,岂不是几万兵?
段涉复辰暗道回去就把女儿嫁人,免得被邵贼惦记,把家产掏空。
绝不能让邵贼靠近自家女眷!
悻悻离开之后,段涉复辰很快进了大帐,恭敬行礼。
“涉复辰,去年南下章武时,你没怎么卖力,何也?”邵勋正与张宾谈事,见到段涉复辰进来,问道。
“明公乃天下雄主,不敢造次。”段涉复辰答道。
邵勋点了点头,问道:“前几日为何不来啊?”
提起此事,涉复辰就非常恼火,咬牙切齿道:“歹侄疾陆眷私心作祟,忘恩负义,哄骗我在牧地整兵,自己却带着四兄弟亲来谒见明公。我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故匆匆前来。”
邵勋大笑。
张宾在一旁说道:“涉复辰,辽西公欲为三弟段叔军求得玉田镇将之职。然陈公知你恭顺,未曾应允。此乃再造之恩,可不要忘记了。”
段涉复辰再拜,哽咽道:“大恩大德,不敢或忘。”
邵勋让他起来,又问道:“段末波呢?你没知会他一声?”
“段末波已在路上。”涉复辰答道。
知会当然知会了,但却是自己出发后再知会的,总之让他慢一拍。
如今得知事实真相后,似乎多此一举。但这个世道,不谨慎一点行吗?
段末波惨了,他没有名分,没有官职,只能当个地方土豪,甚至将来可能会被幽州将官驱逐。当然,在那之前,段末波的部众很可能已经被他、段疾陆眷诸兄弟给瓜分了。
“我不会在幽州久留。离去之后,若有人攻打北平、幽州,尔等须尊奉都督游统之军令,出兵力战。平日里,可自种自收,没人会管伱们。年底之前,我会设都督、校尉管制诸军镇,届时自会有人前来与尔等商谈。”邵勋说道:“勿要生事。只有背靠我,你们才能活下去。慕容翰就在辽西,他恨不得现在就吞并你们的部众。好好想想,败于慕容之手后,你们可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