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聪恨他不能让自己肆意享受人生——离谱。
刘粲恨他不能让自己留在京城执掌大权——无奈。
“相国。”一阵马蹄声响,靳准靠了过来,大声说道:“相国居长安,乃深固根本之举,无需忧虑。”
刘粲放慢了马速,好奇道:“为何这么说?”
靳准原本是中护军。高平之战惨败后,骤然失势,被连降好几级,出任牧官,连刘聪的面都见不着,终日与马粪打交道,十分苦逼。
但他不甘就此沉沦。这不,很快搭上了刘粲的线,一番花言巧语,得其信任。
就在本月,刘粲表其为北地太守,跟着他去关中了。
靳准也很干脆,把自己、兄弟、侄子的部落都带上了,总计五千余落,经朝廷允准后,迁往北地。
这是铁了心跟刘粲干了。
事实上,他对刘聪还是有所怨恨的,这人太刻薄寡恩。靳氏好歹也是匈奴贵族,何必如此羞辱?妈的,你不用我,将来你死了,你儿子还是得用我。
至于他为何笃定刘粲要用他,山人自有妙计。
首先,他有直属部落,投靠刘粲,等于增强了他的实力,对尚未登基甚至连储君都不是的刘粲有大用。
其次嘛,刘聪、刘粲父子一个德行,都是色中饿鬼!这就可以利用了。
“相国。”听得刘粲发问,靳准精神抖擞,立刻说道:“朝中局势诡谲,并不明朗。天子虽然幽禁了皇太弟,但并未剥夺其职权,显然有所顾虑。相国若想更进一步,入主东宫,还需再等等。”
“再者,渤海王等人并未完全死心。诸位皇子甚至典掌禁兵,私下里也在交结党羽,不可不防。”
“相国居于长安,若能统御关中之众,数十万兵唾手可得,何惧刘乂、刘敷等辈?”
“天子春秋鼎盛,身体康健,国本稳固无比。相国只需在关中经营个数年,届时以关中之众为后盾,天子便可抛弃顾虑,直接废了刘乂,以相国为储君。如此,大事定矣。”
刘粲听了频频点头。
在短时间内不能回平阳的情况下,用心经营关中是他唯一的选择。况且,这也是符合国策的,方便要人、要兵、要钱,不知不觉间,扩大自己的实力,掏空朝廷。
唯一的问题是,这需要时间。
如果天子再像早些年那样动不动大醉三日不醒、留连后宫百日不出,那他能活几年可说不准。
好在近两年少见了。
邵勋强势崛起,满朝皆惊,天子也有些忧虑。
此番入京,听到了许多关于邵勋的传闻。尤其是那封檄文,听闻气得天子破口大骂,恨不得当场御驾亲征,找邵勋算账,群臣好说歹说,才勉强劝住了。
天子是个非常记仇的人,他现在一定十分想弄死邵勋。
其实这样也好,有这么一份仇恨支撑着,希望他别再乱来了。
“你们说——”刘粲突然勒住了马匹,转身看向随从们,道:“邵勋这人今年会打哪里?”
“石勒。”
“石勒。”
“石勒……”
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一致的,或许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刘粲突然沉吟不语。
他生出了许多担心,对满朝文武的担忧也更能理解了。
平阳内外,现在讨论邵勋的人是越来越多。
他主持了几次朝会,几乎三分之一的奏疏与河北局势有关,其中都提到了邵勋这个人。
此乃心腹大患——这是刘粲的认知,同时也是满朝文武的共识。
大家都有危机感了啊。
这种情况下,其实该团结起来,最好不要再搞什么内部争斗。
或许,这就是陈元达等人让自己赶紧回关中的重要原因——继续留在平阳,搞不好会让暗藏起来的矛盾浮出水面,提前激化。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还是不能原谅陈元达。
父亲小心眼,我也是父亲的儿子啊。
你们这帮人,忠的只是大汉,并不十分在乎到底谁当大汉天子。
“回长安后,尔等寻个机会议一议。”刘粲收拾心情后,对众人说道:“看看能不能出蓝田关,给邵勋来个狠的。”
“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从长安附近的蓝田县出发,有一条山道,直通南阳,即蓝田—武关道。
正如秦汉时在函谷谷道中不同位置修建关城一样,蓝田—武关道上也有两座关城。
靠近南阳的是武关。
位于蓝田县境内的是峣关——刘邦破秦兵处,北周时移到另一处修关城,曰“青泥关”,唐代又换了地方,曰“蓝田关”,其实就是因为蓝田县南境有许多地势险要之处,皆可修关城,因各朝各代关城位置不同,名字也不同。
刘粲想尝试下,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派兵出峣关,看看能不能拿下武关,突入南阳,将邵勋的腹地搅个一团糟。
当然,这只是一份作战计划,并不意味着现在就执行。
就目前而言,他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尽快扫荡关中的晋军残余势力,稳固刘汉朝廷在当地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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