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越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有军校上了城头,在何伦耳边低声说了一番。
何伦面露难色,但考虑到兹事体大,不敢擅专,于是硬着头皮走到司马越旁边,禀报道:“司徒,鲁阳县公遣人叫门,意欲进城。”
司马越闻言,方才强自压下的怒气再也无法遏制。
他一把推开何伦,径自来到女墙边,却见大群军士站在数十步外,齐声呼喊。
风太大了,听不太清,但很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司马越也不想听清,只吩咐道:“贼众尚在一旁窥伺,不宜擅开城门。”
“诺。”何伦应道。
在邵勋和司马越之间,他毫无疑问会选择司马越,哪怕司马越看起来命不久矣,也无法让他改变倾向。
不过,就在二人话音刚落之时,旷野中却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司马越、何伦下意识看去,却见银枪军的士卒们在军官的带领下,排着整齐的队列,往西明门而来。
嗯?二人有些惊疑不定,这是要作甚?
呃,答案很快揭晓了。
又一名小校气喘吁吁地跑上城头,禀道:“将军、司徒,左卫殿中将军杨宝下令打开了西明门,鲁阳县公帐下军卒已蜂拥入城。”
司马越只觉脑袋嗡嗡的,眼前一片恍惚,身体不自觉地软了下去。
何伦连忙将他抱住,大声呼喊。
城头一片鸡飞狗跳。
******
西明门大街上,一队又一队顶盔掼甲的武士开了进来。
洛阳百姓涌到了街边,兴高采烈地看着匈奴围城之后,第一支入援的军队。
这些人是怎样一副尊荣啊!
身上的衣甲多有划痕、破洞,有的甲片甚至已经掉落,露出了里面的内衬。
手臂、肩膀、胸前乃至器械上,依稀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鞋靴上满是污泥,甚至已经开裂。
仪容不修,胡子拉碴,手指冻得红肿开裂,隐有血迹渗出。
脸被寒风刮得粗糙无比,更是脏兮兮的。
眉毛、胡须上挂着冰晶,与哈出的白汽交相辉映。
唯精气神十分高涨!
步伐整齐、鸦雀无声,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傲气。
在看到洛阳士民在一旁围观时,银枪军士卒们更是挺起了胸膛,步伐更坚定了。
“前行看后行。”有军官大喊道。
“齐著铁两裆。”士兵们齐声回应。
“前头看后头。”
“齐著铁冱鉾。”
最后一句喊出时,声震屋瓦,气势逼人。
有少许禁军将士在一旁自发地维持秩序,他们看看这些一路征战过来的武人,再看看自己身上鲜明的盔甲、整齐的装束、几乎未沾泥水的鞋靴,微微有些赧然。
第一幢数百名军士走过后,迎面而来的是一辆辆马车、骡车。
车上除了各种物资外,还堆着许多人头。
围观的洛阳士民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匈奴人头!
也不知道是在哪斩杀的,一个个看起来狰狞无比。
有人朝人头吐了几口唾沫。
有人拿瓦片投掷。
还有胆大的靠近了观看,人头的表情已经凝固,看来看去,多数是恐惧和绝望。
原来你们也会害怕,也会绝望啊?
百余辆马车驶过后,又来了大队士卒,紧紧簇拥着一辆马车。
车帘一角掀起,露出了金甲武士威严的面容。
“此为鲁阳县公车驾。”唐剑骑着马儿,在一旁高声介绍道。
百余亲兵步行跟在马车四周,手持大盾、环首刀,目光时不时扫向周围。
唐剑话音一落,欢呼声陡然响了起来。
“是邵太白!”
“神人降世,以救世人。谶谣诚不欺我!”
“天可怜见,终于有人来救我们啦。”
“邵太白来当北军中候吧,洛阳城里都是废物!”
“这兵看着比禁军儿郎强多了。”
“虽说我儿也是禁兵,但我不愿昧着良心说瞎话,这兵有杀气,不是禁军可比的。”
“禁军都是样子货!”
马车缓缓向前,议论、欢呼声渐渐远去。
至金墉城前面的广场时,停了下来。
邵勋下了马车。
偌大的广场之上,空无一人。
唯边缘及城门内外站着几排禁军士卒,此时尽皆拜倒于地。
邵勋手抚剑柄,矗立于广场正中。
他,已经牢牢地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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