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葛某人也是倒霉,刚惦记着要逃,这就被抓了壮丁?”
葛贤心头大骂,面上则毫无异色,和三个伥鬼衙役周旋拖延,说已知悉上谕片刻后便去汇合云云。
谁料马上就遭了拒绝,领头的伥鬼毫不客气喝骂道:“哪来这么多废话,挑上你的货郎担马上出发,宣讲队已在主街等着,耽搁了时辰,当心老子扒了你这俊俏小白脸的面皮,吃净你一身鲜嫩血肉。”
挨骂时,葛贤已在想着要不要对这三个伥鬼动手脚,争取些时辰出逃。
可也就是在这个当口,突兀他的感知中。
柳莺巷方位!
一股骇人之极的气息爆发,浓烈之极的狐炁化作一股隐约可见的妖魔气柱,冲天而起。
恍惚中似有一声无比尖锐暴虐、蕴着愤怒的狐狸叫声,遥遥传来。
不止是葛贤,面前三个伥鬼也都有所感觉,对视一眼,皆瞧见对方眸中的惊惧。
而此时,他们眼前,一息前还拖拖拉拉的少年货郎似乎被骂怕了,连忙低头称是,随后就快步回转屋中去挑那货郎担。
葛贤转身挑担时,立刻听得背后伥鬼的几句议论声:
“瞧见了么,似是柳莺巷处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惹得主母暴怒。”
“啧啧,看来主人是不太敢去柳莺巷找乐子了,若是被盛怒中的主母抓住,怕是有得乐子吃。”
……
三个伥鬼衙役,不知柳莺巷中的耶律玉燕在发什么疯。
葛贤,自是知道,毕竟祸事就是他闯下的。
说来昨夜葛贤能从那狐妓巷中逃出,也算是个极幸运的意外。
若陆化龙没来,他几无可能脱身。
前者耗去了耶律玉燕大半精力和性致,使得其暂对葛贤无有兴趣,让其下去洗涮,以为可以明日吃。
她又哪里能想到,那看似道行低劣、性情莽撞的龙女,实则是个浪荡少年货郎所假扮,且这厮还拥有“魅惑”这般稀罕天赋。
一番操作!
成功逃出魔掌。
以魅惑之力,只身出得狐妓窟,葛贤那【男妲己】的称号完全可以坐实下来。
如今耶律玉燕愤怒嘶吼,必是发觉了“春娘”的尸骸,晓得昨夜捕获的龙女已然遁走,这才恼怒。
倒不是怜惜那一头唤作春娘的狐妓,只是觉得丢了颜面,很是愤怒罢了。
接下来,怕是要遣出手下,或是干脆施法擒龙。
虽然葛贤笃定昨夜没出什么纰漏,小心谨慎,连“摸尸”这等好习惯都没维持,确保身上不沾染一丁点异样气息。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避一避风头才最好。
于是乎他干脆也没再挣扎,乖乖回屋挑了货郎担,就随着那三个伥鬼衙役,往主街去。
途中,葛贤隐约间还可听得街坊、县民们压低声音的议论。
昨日斗法厮杀,陆化龙显出那等凶煞妖魔躯体,虽说后来宣布了仁慈新政,却依旧拦不住人心惶惶。
尤其最致命的那一幕:大量蛊虫自孩童们体内爬出。
“爹,娘,囡囡好疼,好饿啊。”
“呜呜呜,我身体里还有虫子么,我好害怕。”
“孩儿明天能不能不吃那些好看的谷子了,里面……里面有虫子。”
“乖孩子,咱不吃,再不吃了。”
“孩子他爹,我们要不要逃去仁和县,哪里虽然也有些盘剥事,但好歹能保住性命……”
葛贤能听见这些,那几个伥鬼衙役也可。
奇怪的是,他们面上并无怒色,只是齐齐嗤笑道:“愚民也,过不得半个时辰,他们必要换一番模样,对主子感恩戴德。”
仿佛就是了印证这句话,过得数息。
钱塘县各处,齐齐出现热闹动静,随后各厢各坊各巷,便开始此起彼伏的响彻欢呼之声。
缘由?
依旧是那些个力大无穷的伥鬼,敲锣打鼓,挨家挨户上门,只这一回不再是要割肉,或是喂食太岁谷子。
而是发放真正的粮食,乃至于钱财。
不管是南人、汉人,还是富户平民,皆得了好大福利。
雨露均沾!
满城欢喜!
真就是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在葛贤亲眼见证下,陆化龙的雅号竟是“割股县令”变成了“仁德县令”。
那些本打算趁着今日大开城门逃离钱塘的县民们,毫无意外,一家一户,尽都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