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掌班忙道:“大人,卑职详查过李贵,那些孤儿自离了杭州城便下落不明,根本不曾出现在苏州,这些幼儿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从此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他瞧了瞧杨凌神色。又道:“卑职奉命查那李贵来历,却没有一个人说的清。卑职无奈只好公开露面,借口内厂在本地招收的番子携银潜逃,到官府查他户藉情形,暗中调阅了李贵的材料......李贵有房有地,还有一家船行,平素用来运送米粮低买高卖,有时还替朝廷运送修缮皇宫和帝陵地金砖,获利颇丰。而这所有的一切,所有地契主都不是李贵,而是金陵大富商杜清江”。
杨凌一怔,道:“原来是金陵富豪要在苏杭置办产业?那他何必藏头露尾,派了个傀儡充门面?”
黄掌班道:“这件事确实蹊跷,卑职立即派人飞马去金陵察探,恰好我们从京师来地人已在金陵扎住了脚根,知道他的情形。
杜清江地买卖摊子铺的极大,绸缎铺、当铺、金铺、粮店,还有几家大车马行和船队,就连朝廷运糟粮、运筑造金殿和帝陵的金砖等禁物供物,也常常找杜家运送。
我们的人曾试图和他们接洽联手,不过杜家势力颇大,南北转运时根本不担心会被人勒索阻难,不需要我们地人出面,所以一言回绝了。
听说大人要查问杜家底细,金陵的人立即又对杜家仔细调查了一番,这个杜清江本来一贫如洗,少年时在一家板鸭店做佣工,后来娶了店门的残疾女儿,日子才好过了些,不过在金陵实在算不上有字号的人物。
后来杜清江却忽然暴富,置房买地发展极快,坊间都传说杜清江挖到了当年沈万三埋藏的财宝发了大财。
不过有一次杜清江生日,宴请金陵名流,南京右都御史金大人封还了请柬没有到场,杜清江恼羞成怒,喝醉了酒在席间破口大骂,无意间说漏了嘴,说出他的兄弟在司礼监如何了得,就是一省的大员也不敢不给面子,金老匹夫欺人太甚,以后一定要他好看的话来,金陵才开始流传他有一个亲兄弟,是在司礼监里掌权地公公。
卑职查过杜清江户藉,又找到已被杜清江休回家去的残疾老妻,得知此人确有一个兄弟,十二岁时因家境穷苦自阉入宫,因为自断了子孙根愧对列祖列宗。所以留名不留姓,改姓为莫,叫莫清河!”
杨凌听了顿时愣在那儿,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道:“莫清河?司礼监里掌权的太监?莫清河......就是这个莫清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柳彪深知此次杨凌下江南目的就是为了摆平江南三大镇守太监,叫天下税监看看内厂的手段,也给他们吃颗定心丸下去。
今天回来他就听说谷清河已解赴税银回京,显然他已投向杨凌一边,如果对他过于严苛。叫各地税监以为厂督刻薄寡恩,势必再起异心,所以急忙解劝道:“
大人,其实各地地官员、税监们利用职权为家族牟利,也是人之常情,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看他巧取豪夺还知遮遮掩掩,也不是个飞扬跋扈、不知轻重的人,只要他忠心为大人办事。大人不必过于计较”。
杨凌缓缓在椅上坐了,苦涩地笑道:“他图财我可以不计较,可那些人呢?那些孩子去了哪里?这件事不查明白,我是如哽在喉......”,他说到这儿忽地跳了起来。望着黄掌班道:“前几天那个孩子呢?就是前几天从茶园带回来送去高府的那个孩子,他现在如何了?”
黄掌班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吃吃地道:“大人,卑职昨日说过......莫公公收容地孩子。如今都已不见了,那个孩子也......也......”。
杨凌呯地一拍桌子,冷笑道:“好大地胆子!若不是那天本官私下出游撞见了那个孩子,还真的会毫不起疑,他到底弄了那些无父无母、无人过问地孤儿去做甚么?”柳彪和黄掌班面面相觑,谁也回答不上来。
杨凌就算是白痴,也知道这事莫清河已完全脱不了干系了,他一指黄掌班道:“三十多条人命。三十多个孩子的下落弄不清楚,本官如何能坦然放过莫清河?你找人扮孩子地远亲当苦主,状告李贵,以此为借口给我查办他”。
柳彪迟疑了一下,拱手道:“既然大人决意要查,请听卑职一言,这样去查,是查不出甚么的。如果李贵一口咬定将孩子转卖了他人。再随便说出几个偏荒之地来,我们要查证就得几个月时间。如果到那时找到的人再重施故伎,还不知要查到哪年哪月......”。
杨凌一听,这拖字诀正是自已当初教给闵县令对付乐器店王大王二的,虽然简单,但是在这种交通不便的年代确实有效,不禁蹙眉道:“你有什么妙计?”
柳彪唇角一挑,皮笑肉不笑地道:“朝廷的金砖全部产于苏州城外元和镇御窑村,杜家船行不是专门替朝廷运送供物禁物么?这生意怎么可能少了李贵?
咱们派人去御窑村弄块样品金砖,直接去李府搜查,说有人告他私藏禁物,找得到孩子便罢,若是找不出来就把金砖往他家中一丢,坐实他逾制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杀头的,到时还怕他不乖乖吐露实情么?”
杨凌听了有些迟疑,他负着手在房中慢慢走了一阵,想起自已见到过的那个骨瘦如柴,却机灵可爱地孩子,终于咬紧牙关点头道:“黄掌班,就这么办吧,不动则已,要动就要快、要狠!莫清河是这里的地头蛇,袁雄能有五千爪牙,莫清河能差到哪儿去?不能让他反应过来。”
他转头又对柳彪道:“今晚出兵抓捕毕春、袁雄,回来后以防止二人的爪牙作乱为由,加强西院防卫,非内厂人马,不得允许统统不许进出,尤其要防备......”。
他盯了柳彪一眼,柳彪会意地点点头,抱拳道:“卑职领命!”
海宁盐兵和卫军一路疾行,火把蜿蜒如龙,偶经村镇,打更的老汉、刚刚从挂着红灯笼的销金窟中走出来,正眯着眼回味粉弯玉股滋味地色狼、垂头丧气被踢出赌场的赌鬼,都愕然望着那背弓持刀、高举火把的大队兵丁悄然无声地从身旁疾驰而过,一片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南军很少有整支的骑兵。军马难凑,但是要搞到几百匹代步马,只是从那些大盐商、大富豪府中所借就足够使用。
闵文健一边指挥全军前进,一边悄悄注意种千总动向,杨凌地秘信上说的明白,若是种千总临阵有所异动,立斩无赦。可是这一路行来,种千总神态从容。似乎能为钦差大人办案极为荣耀,比他还要兴奋几分,丝毫看不出任何异状。
此时,莫府里大醉酣睡的莫清河刚刚醒来,他伸了伸懒腰,抚着仍觉沉重的额头刚刚坐起,一双晶莹粉腻的玉臂已递过一杯茶来,抬头望去。那双笑眸仍象春水一般温柔,这个女人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对男人露出这种令人心动的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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