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后闻言,玉颜嫣然笑意不减分毫,心头却微微一惊,秀眉之下的凤眸瞥了一眼那小童。
嗯,应该不会,泽儿年纪还小,怎么也轮不到他的,他前面还有这么多兄弟。
可心底转瞬之间又起了一些心思,也不小了,现在都十岁了,从小就这么聪明,陛下又似乎格外喜爱他。
难道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不应该才是,妹妹平常也与世无争的。
果然就听端容贵妃蹙紧了修丽双眉,嗔怒道:“又是舞刀弄枪的,就不能好好读读书。”
陈泽扬起小脸,说道:“父皇为边关的事都吃睡不好的,我想着学些骑射、兵法,以后为父皇分忧啊。”
贾珩听完这些,也不好再说其他,只是思量着陆理其人,多半是想扶立陈泽。
方才既然拿李唐举例,那么夺嫡胜出的恰恰是不起眼的晋王李治。
这陈泽从小这么聪明,还真有可能。
如果分析现在天子的心态,那就是朕还不老,不急着立太子,皇太极刚刚授首,正是雄心勃勃,开创一番基业之时。
但根据对天子的了解,齐王已经没有多少希望,楚王还是有一些希望的,魏王的话其实最为合适。
天子偏偏不立,其实反而是在保护魏王,不至于被群起而攻,落得父子猜忌的结局。
毕竟是从当初隆治年间夺嫡厮杀出来的人物。
权力的金字塔太过拥挤。
宋皇后笑了笑,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别样的意味,说道:“妹妹,泽儿以后看了书有什么不懂的,可多请教请教他姐夫。”
还是不能太过疑心了,不过一个小童而已,再说她和妹妹是一母同胞,妹妹不会的。
端容贵妃柔声道:“他姐夫忙的跟什么似的,也不好时常缠着问东问西的。”
宋皇后闻言,心头暗道,妹妹果然没有起着那不该有的心思。
这会儿,咸宁公主拉过陈泽的小手,清眸之中噙着一丝笑意,捏了捏红润紧绷的小脸说道:“好了,别胡闹了,你如是想学骑马射箭,我以后教你就是了。”
贾珩看向宋皇后,说道:“娘娘,那我们先行告辞了。”
宋皇后笑了笑,柔声道:“去吧。”
而后,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以及陈泽向着棠梨宫去了。
……
……
暂且不提贾珩在宫中陪着帝后伴饮,却说都察院内——
左都御史许庐升堂问案,已经开始审理相关案犯,根据那击鼓的举子招供,从作弊中第的徐应开始查起。
至于礼部侍郎方焕以及翰林学士柳政并一众翰林院中人则单独着御史询问。
事实上,这种案子历来不是什么疑难案件,倒不难审,多个渠道询问下,尤其是在相关案犯的指认下,礼部侍郎方焕终于无可抵赖,顶着许庐的目光,交代了先前泄题的事由。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真相浮出水面。
方焕泄题本来是提携族中一位后辈,倒没有想到会酿成这般祸事,那族中子弟没有保密意识,在寻找破题撰文之时,为同年探知底细,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约有着三四十人涉案。
许庐一一派人去缉捕几人,提讯至都察院,一桩科举弊案大白于天下。
但及至晚上,却引起都察院的轩然大波。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于德之子也涉案中?”傍晚之时,掌灯时分,许庐坐在衙堂官署之中,面色阴沉,问着一旁的左副都御史张治。
张治迟疑说道:“总宪,于缜与其中举子毛峻交好,也涉案其中,这于缜可是与韩阁老之子韩晖相善,今科韩晖可是二甲……”
后面的声音就有些细弱不可察。
许庐眉头紧皱,沉声道:“圣上有言,不管事涉到谁,一律彻查穷究!”
言及此处,吩咐道:“着人去提讯于缜。”
张治拱了拱手,目光闪了闪,然后领命而去。
隐隐觉得一团风暴正在酝酿。
此刻,整个京城的士子都在议论着崇平帝放出的消息,即严查到底,开一场恩科,原本群情激愤,围拢在礼部衙门之外的举子也纷纷散去。
随着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内阁首辅韩癀也离了内阁,乘着马车返回府中,其人在外书房中的书案之后坐定,端起茶盅,思量着朝局。
忽而,仆人禀告道:“老爷,公子来了。”
韩晖快步进入书房,愁眉苦脸说道:“父亲,不好了,文度被都察院的人带走了。”
韩癀放下手中的茶盅,眉头微皱,灯火映照下的儒雅面孔上浮着一丝疑惑,说道:“怎么回事儿?于缜他不是在吏部观政,都察院的人寻他……”
忽而心头一惊,难道是?
韩晖面色不大好看,道:“科举弊案,文度他涉案其中,说是通过泄出的题目,才得中进士。”
说到最后,只觉手足冰凉。
韩癀心头一惊,面色笼上一层阴云。
于德是浙党的中坚,会不会因此案牵连进去?
而就在这时,仆人又在书房之外禀告,韩癀的妹夫颜宏过府拜访,进入府中,烛火下映照着一张惶惧的面孔,说道:“兄长。”
韩癀看向韩晖以及颜宏,心头隐隐有些明白什么,挥手屏退了仆人,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颜宏面有难色,支支吾吾说道:“兄长,子升也涉案其中,那试题是我帮着所做,当时我并不知细情。”
韩癀闻听此言,只觉眼前一黑,手边儿小几上的茶盅被扫到,“啪嗒”一声被扫落在地,咔嚓响起,将颜宏与韩晖吓了一跳。
“父亲。”韩晖见此,吓了一跳,连忙近前,搀扶住韩癀。
“糊涂啊,你们何其糊涂!”韩癀定了定神,看向两人,目光落在颜宏脸上,逼问道:“如是泄题,为何不告知于我?为何不与赵伯简说?你是国子监祭酒,竟敢如此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