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自觉斯文扫地,这甄家将败之相,有什么底气还如此狂傲跋扈?
怪不得,邸报上的奏疏所言,“甄家家风败坏,子弟骄横跋扈。”
一个女娃娃都这般骄横无礼,这岂是良配?
而且还生的这般刻薄、乖戾的面相,绝不然是什么正妻良配!
方旷此刻沉默这边从衣袖中递将过去,年轻俊朗的面容上见着几分犹豫,嘴唇翕动,欲言又止说道:“三小姐……”
毕竟先前写了一些书信,双方对彼此情况也算有所了解。
这时,甄兰的丫鬟小莲从方旷手中取将过来,脆生生道:“小姐,给。”
这时,甄兰拿过婚书,烫金色的红纸在掌中却嫣红刺目,似在嘲笑她。
“刺啦!!!”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甄兰将婚书三下两下撕碎,如雪花一般弃掷于地,恨恨道:“是我甄家瞧不上你们这等人,从此以后,方甄两家再无瓜葛!”
方尧春见此,目光幽幽地看向那少女,喝道:“好一个刁蛮、泼辣的甄三小姐。”
以他的身份,原不好与一个女娃娃多做争执,故而方才不予理睬,但不想这女娃娃如此狂妄!
他就不信,传扬出去,哪里还有人去娶这样蛮横、泼辣的少女?
或许都不用娶了,南京礼部教坊司送到秦淮河,一双玉臂万人枕!
“旷儿,我们走。”方尧春脸色阴沉,拉着已是为甄兰撕着婚书而愣在原地的方旷,然后出了厅堂。
而甄应嘉这会儿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地看向那少女。
因为刚才事发突然,甚至都没有来的及阻止。
“兰儿。”甄轩叹了一口气,看向眼圈发红,眉眼含煞,一副恨意难消的自家女儿,也不忍见责,道:“今日这事儿就这样吧,回去吧。”
甄兰盈盈福了一礼,原本蓄着眼泪的眼眶,也留下一滴清泪,旋即准备离开正堂。
而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个仆人慌慌张张的声音,道:“老爷,宫中传旨天使来了。”
这几天金陵城中的风声也传至了仆人耳边,这时候的圣旨,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的确如此,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从京中南下金陵的圣旨,由大明宫内侍省的一位中年都事太监,在内卫的护送下,终于来到金陵,来到了甄府门前。
而刚刚走到廊檐之下的方家父子二人以及仆从,见此,倒也没有急着走,看向仪门方向。
方尧春道:“旷儿,宦海行舟,需得如履薄冰,一个不慎就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甄家完了。”
方旷面色灰败,点了点头,将心头方才那愤恨的血红瞳孔,渐渐抛之脑后。
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子罢了,现在甄家倒台,她再无起势之机。
这终究还是男人的世道!
“让人唤着璘儿还有珏儿,一同前去接旨。”厅堂之中,甄应嘉面色变了变,心头凛然,口中吩咐着,当先领着甄韶、甄轩等人,快步向仪门迎去。
而与此同时,后院的甄晴、甄雪以及甄应嘉的夫人甘氏、甄韶的夫人孙氏,甄轩的夫人许氏,甄铸的夫人王氏,也听到了消息。
孙氏保养的白净的面皮上见着惶惧之色,看向甘氏,问道:“嫂子,这……这是问罪的圣旨?”
甘氏脸色苍白,手足冰凉,叹道:“不想还是有着这一遭儿。”
一旁甄珏的媳妇儿张氏,目光急切地看向甄晴,说道:“王妃,你想想办法啊,还有王爷,向宫里求求情才是啊。”
迎着众人目光注视,甄晴摇了摇头,声音不见往日娇媚,低沉道:“圣旨既下,为时已晚了。”
纵然早已预想到这一天的到来,并且经贾珩的不停“打压”,已让丽人对解救甄家被抄没有那般执念,但看到府中众人惊慌失措的一幕,仍是心绪低落。
这毕竟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
“这怎么就晚了?”甄轩的媳妇儿许氏忍不住开口说道:“让王爷想想法子,我们是皇亲,哪怕是议亲,也不该都会怪罪才是。”
其他的几个妾室闻言,顿时七嘴八舌说着。
甄晴晶莹玉容宛覆霜色,丹唇被贝齿咬着发白,旋即,低声说道:“王爷这两天也没少想着法子,拜访着一些人上疏求情。”
楚王已经在两天前搬离了甄家,既是避祸,也是避嫌。
但此事却如一根刺般横亘在甄晴心底。
这时,甄璘的媳妇儿低声说道:“溪儿不是在永宁伯的宁国府上,能不能让宁国府向宫里求求情?”
甄晴默然片刻,清冽凤眸中失神片刻,低声道:“永宁伯去了江南大营,这几天忙着军务。”
那个混蛋先前的态度一直很明确,谁的孩子谁来抱。
甄韶的一个姨太太眉头紧皱,道:“这怎么能这样呀,我们几辈子的老亲,他现在正得宠,让他给宫里求求情,又不费什么劲,这怎么还能躲起来了?”
甄韶以及甄轩的几个妾室开口附和说道。
“这还是一家人呢,怎么临事都指望不上。”
听着周围莺莺燕燕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是说贾珩还是在说楚王,甄晴玉容凝滞,心头一时烦躁莫名,对着一群年轻的妾室女子,娇斥道:“住口!这个时候,还吵吵闹闹?还嫌不够乱?”
毕竟是王妃,身份地位尊崇无比,这般一呵斥,几个聒噪嘴碎的年轻妾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甄韶的那个姨太太,脸色微变,目光看向甄晴,多少有些畏惧,但被晚辈训斥多少也觉得丢脸,囔囔道:“现在正是想法子共度难关的时候,王妃向来主意正,有本事,可得拿个主意才是。”
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甘氏目光眺望着前院方向,心头正自焦虑莫名,见此,打了个圆场说道:“这是宫里的旨意,别人也说不上话的。”
一旁的水歆扬起瓷娃娃的小脸,低声道:“娘亲,怎么提起干爹了?”
甄雪伸手搂着自家女儿,秀雅端丽的玉容上也蒙上一层担忧之色,道:“歆歆,等下午送你去干爹府上,好不好。”
这毕竟是自己娘家,虽然这两天已经担忧了不知多少回,但也没个解决法子。
另外一边儿,甄宝玉如中秋满月的脸盘上见着茫然,问着甄雪道:“二姐姐,这几天下人们传着宫里要降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甄雪看向甄宝玉,柔声道:“宝玉,家中遭了祸事了,等会儿你跟着娘亲,别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