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敢战,才能止战。
石树亮闻言,心头一突,额头渗出的汗水沿着脸颊流淌,连忙拿着手帕想擦又不敢擦,迟疑道:“兹事体大,下官不谙细情,永宁伯是否和周大人以及吴指挥使还有邬将军共议此事?下官委实不敢妄言。”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那等广东巡抚、都指挥使和粤海将军到来,再议此事不迟。”
想了想,看向一旁的锦衣千户所千户焦可,这是一个身形魁梧,国子脸的中年汉子,此刻站在不远处捉刀而立,道:“将广东府卫舟船、水师兵员战卒的细情整理成册,本官等会儿亲自查阅。”
焦可连忙抱拳道:“是,都督。”
石树亮听着二人叙话,心头微微一惊。
几人说话的空挡,忽从庭院外大步而来一锦衣府卫,开口道:“都督,藩司衙门的布政使苗大人,参政刘大人,臬司衙门的吕大人,广东都指挥使方大人,过来求见都督。”
如果贾珩仅为锦衣都督,或者只是寻常武勋,这些文臣显然不会成群结队匆匆而来,但这是一位加封了太子太保官衔的军机大臣,哪怕在文官序列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更不用说,又是天子身旁的近臣。
少顷,广东布政使苗瑞、参政刘孝远、按察使吕宪、都指挥使方峻,四位绯袍官员来到庭院,待瞧见廊檐下立身的蟒服少年,快行几步,拱手见礼道:“下官见过永宁伯。”
贾珩拱手还了一礼,唤道:“诸位大人来的正好,进官厅叙话。”
一众官员与贾珩寒暄着,纷纷落座,众人都是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道:“诸位大人,本官来意方才与石大人叙说过了,除却巡视海防,也要前往濠镜公干,诸位大人都是广州当地官员,对濠镜之地的情形想来知之甚深,最近几天,还望积极建言,如与朝廷大计有所裨益,本官必然向圣上上疏,为诸位大人请旨嘉奖。”
“不敢,不敢。”一众广东官员纷纷客气说着,心头微微一动。
这时,石树亮笑了笑道:“诸位大人,天色也不早了,看着都晌午时分,不如一同用上午饭,再说其他?”
在一众官员中,就属这位广州知府品阶最低,自是由其张罗着接待贾珩的事宜。
说着,看向贾珩,笑着相邀道:“永宁伯,下官在城中最大的酒楼水云轩设了薄宴,还请诸位大人过去一叙。”
众人说话间,前往水云轩酒楼。
二楼,包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这时,广东布政使苗瑞放下酒盅,问道:“永宁伯,恕下官愚钝,如今濠镜方面的红夷总督,行文广州衙门,要求续签太宗年间的租约,下官等不知如何议处,上疏几次,朝廷阁部军机,皆无所应,未知京中是何用意?”
贾珩道:“京中诸位大臣目前还在商议此事,而本官所来,正是奉皇命考察此事。”
说着,看向不远处的都指挥使方峻,这是一个年过五十,头发灰白的老将,喝了两杯酒,须发皆张,脸膛红扑扑的,分明有些上脸。
“方都指挥使,如今红夷身在濠镜,拥兵多少,手下舟船多少艘?”贾珩沉声问道。
方峻面色凝重,低声说道:“红夷水师大约有两千多人,船只倒是不多,但多是海船,而火器则远胜我广东水师。”
贾珩道:“红夷之人,远道而来,火器竟比我水师还要强横?”
方峻心头微动,试探问道:“大人,朝廷是要与彼等红夷开战吗?”
贾珩沉吟道:“开战之事,非同小可,而是广东方面面对红夷势大,不得不有所准备,最近东虏南下,意欲联络海寇,袭扰我闽粤、江浙等府县,广东方面当有所戒备。”
说着,看向广东都指挥使方峻,问道:“方指挥使,广东方面不论水师、步卒都应加紧操练才是。”
方峻道:“下官遵命,只是水师作训向来由粤海将军负责。”
贾珩问道:“本官会相询邬将军的,邬将军怎么不在城中?”
“邬将军去了粤海水师,督促作训去了。”方峻目光闪了闪,低声道。
许是贾珩这位以整军闻名的军机大臣的到来,让邬焘这位统领水师的粤海将军觉得有些不安,这几天前往了水师营寨。
贾珩见此,心头暗暗记下次事,也不再多说。
席间,看了一眼面容儒雅,微笑缄默的广东参政刘孝远,倒并未第一时间取出林如海的书信。
待贾珩在广州官员的相陪下用过午饭,来到广州锦衣千户焦可准备的一座宅邸中歇息,陈潇坐在一旁,提着紫砂壶,倒着一杯茶,轻轻喝着。
贾珩落座下来,拿起广州千户所递送而来的记载广东官员履历以及社交关系的簿册翻阅着,问道:“潇潇,让他们准备点儿热水,等会儿你也洗个澡,一路上看着都风尘仆仆的。”
陈潇这会儿,正自拿着一方手帕擦着脸颊和鬓角的汗水,清声道:“这广州地方官员,似乎并不欢迎你到来。”
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道:“没有人希望头上多个婆婆。”
“你方才当着广州知府的面放出开战之言,是给红夷人听的?”陈潇压低了声音,给贾珩递去一杯水,问道。
贾珩拿过茶盅,抬眸看向少女,笑了笑道:“潇潇现在愈发是聪慧过人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贤内助是也。”